瘦高的少年急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韓長生早就在等他,見麵馬上迎上去:“誌大爺來了!我們大爺等著您呢。”
被稱為“誌大爺”的少年點點頭,腳步不停的跟著韓長生往書房去,此刻天色已晚,這一路暢通無阻,隻在院子門口遇上了老管家的兒子、二管家陶忠。
“長生你個小崽子又偷懶!”陶忠一眼就看見了韓長生,張嘴就罵:“不在少爺跟前伺候,你亂跑個球!如今太太病著,你就敢到處鑽沙!”他這邊罵的起勁,不妨那個“誌大爺”越過韓長生走到了他眼前,臉色微沉。
陶忠這才看見麵前的乃是與少爺交好的東街誌大爺,他一耳光抽在了自己臉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哎喲,小的瞎了眼,這黑漆漆的沒瞧見誌大爺,誌大爺千萬恕罪!”
誌大爺心中冷笑,他與這裏的少爺賈琰是同窗,平素又玩得好。這個陶忠的德性他也是略知一二的,如今這府上伯母病重,阿琰年幼,這奴才就抖起來了。他好歹算是客,可是這陶忠一不說請主子裁奪、二不說自己有罪,張嘴就是讓自己恕罪。
好麼,他倒是給自己恰如其分的找了個台階,誌大爺張張嘴又想到了此來的目的,沒工夫與這奴才計較!
陶忠嘴上說著恕罪,實則偷瞄著誌大爺的臉色,就見那少年臉色更黑了,卻拂袖而去。韓長生瞪了陶忠一眼,也緊跟上去,陶忠站起身嘿嘿一笑,全不在乎那個誌大爺會不會在少爺跟前下舌頭。
“秉誌哥!”賈琰已經站在書房門口了,看見賈秉誌來了,臉上才露出一點笑容,將人引入書房。
韓長生就守在書房門口,不許人進去,好讓少爺與誌大爺安心說話。
賈琰親自倒了一杯熱茶給賈秉誌,然後才請他說說為何這麼急切的要見自己,平時賈秉誌上門都會提前打招呼的。
賈秉誌顧不上喝水,急切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大姐和姐夫,最近頻頻和族老見麵,哭訴當年伯父去世之後,伯母苛待她,而且對她的嫁妝也克扣不少!”
“什麼!”賈琰因為母親病重,這一段連學都沒上,隻在家裏侍奉母親,何況家裏現在人心浮動,他哪裏顧得上外頭。賈琰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賈秉誌也沒有說話,一時之間書房裏寂然無聲。
賈秉誌默默歎口氣,看著賈琰也覺得有些難過,他這個族弟今年還不滿十歲呢。早幾年喪父,如今母親又病重,姐姐姐夫又如同虎狼一般,這可如何是好。眼看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秉誌就道:“我知道這事是因為他們夫妻今日來了我家,與我祖父、父親說話說了許久,我母親打發我來報信的!”
秉誌的母親田氏與賈琰的母親林氏關係一直不錯,何況當年田氏的兄弟—秉誌的舅舅遇上麻煩,還是賈琰已故的父親賈攽出麵幫忙的。賈攽賈公賜是賈家這原籍十二房中少見的、自己苦讀考試熬出來的舉人。
“阿琰,你不能愣著。”賈秉誌看著賈琰,覺得這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弟弟還是太小了:“你得去找伯母,把這事告訴她才好,要盡快拿個主意!”
賈琰這才醒過神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對著賈秉誌深深一揖:“多謝秉誌哥,救小弟於千鈞一發。”他說出話來,幾乎要紅了眼圈,想來他那個姐姐見了不少人了,父親在世之時沒少幫襯族人,結果如今……真是危難見人心!
賈秉誌趕緊側身讓開:“你我兄弟還說這些,你叫我一聲哥哥總不是白叫的,我不能停留太久,現在得回去了。”他原本想馬上就走,卻又停住,轉身將方才陶忠的惡形惡狀說了一遍,又道:“我看那陶忠不甚安分,也並無多少敬畏之心,你也要心中有譜。”
賈琰重重的點頭,也沒再多說感謝的話,他親自將賈秉誌送到書房門口,又讓奶兄韓長生將賈秉誌送出門。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院子拱門處,賈琰才疾步向上房母親處去,他母親林氏病重,賈琰本不欲煩擾她。
然而茲事體大,賈琰這個年紀,有些事情實在不好處置,隻好告知母親。
林氏躺在榻上,旁邊大丫鬟菱角正在服侍她喝著溫水,另一個大丫鬟蓮藕在遠處慢慢打扇。已經是六月天了,江南又熱,可是林氏身體太虛弱,冷食不能吃、也不能大開窗戶吹風。屋子裏有些悶熱,可林氏身上居然都不太出汗,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過是拖日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