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戰看著宋喬，見他一臉堅決。他是自己從小到大教養的孩子，自然知道他所言非虛，必然是言出必行。既然如此，郭戰也不再逼他，或許從顧若抒處下手，結果會大不相同。因為她素日總是念叨著愛喬兒，那麼有所付出，亦該是無怨無悔。
彼時，顧若抒正坐在蓮池的涼亭裏，靜靜地作畫。曾經，會有兩個伶俐而又愛哭的小丫頭陪在自己身邊，而此時再也回不去。
“王妃真是好興致。”郭戰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顧若抒放下手中的畫筆，起身回頭，笑意盈盈道:“舅父大人。”
顧若抒自然不相信偶遇一事，郭戰找自己必然有事。他既然還喚自己王妃，那便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為後。她也不想轉彎抹角，於是開門見山道:“不知道舅父大人，找我何事？”
“王妃，老臣有一事不太明白，所以前來請教。”郭戰緩緩道，“還望王妃不吝賜教，替老臣解惑。”
“舅父大人，但說無妨。但是我知曉的，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顧若抒淡淡道。
郭戰看著她的眼睛，眸中滿是銳利之氣，“你為什麼非要做皇後。”
“我為什麼不能做皇後？”顧若抒淡淡地道，“更何況，不是我非要做皇後，而是宋喬非要冊封我為皇後。”
“王妃，你若是真愛喬兒，必然不會陷喬兒於兩難的境地。”郭戰冷冷道，“朝中多名大臣皆反對你為皇後。”
聞言，顧若抒淺笑道，“舅父大人，你若是真的疼愛宋喬，就不該帶頭反對，讓喬哥哥為難。”
這顧若抒果然伶俐，居然用自己的話來回答。郭戰冷哼一聲道，“就算我不反對，朝中反對的人也是一大片。經過三年內亂，宋氏江山再也經不起一絲折騰。而顧若抒你，並不是群臣心目中的人選。”
聞言，顧若抒不以為意道:“我隻要是宋喬心目中皇後的人選就好了，至於別人怎麼樣，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了解。”
“顧若抒，你是在逃避麼？郭戰忍不住嘲諷道，“一味地躲在喬兒身後，讓他解決一切的問題，你真的沒有母儀天下的資格。”
“宋喬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該躲在他身後，把一切問題交給他解決。”顧若抒淡淡道，“舅父大人，你為何道我沒有母儀天下的資格？”
“太過明豔，已是原罪，有魅惑君主之嫌疑。太過聰慧，易生狡黠，有想要權利的嫌疑。”郭戰緩緩道，“你是顧知祥之女，如今他已死，家族無權無勢，不能對喬兒有所助益。最為重要的一點，身為女子，你善妒，定然難以容忍喬兒納妃，為宋氏皇族開枝散葉。所以，你這樣的女子，如何擔得起母儀天下一詞？”
聞言，顧若抒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到了最後，眼角竟然滴了一滴眼淚，“郭大將軍，容貌是父母所賜，我別無選擇。宋喬是你一手教養的孩子，你自然清楚他不是被容貌所惑之人。天生聰慧，若是不誤入歧途，則是能解決世間萬千煩惱。我如今無父無母，便可以不用擔心外戚專權，反而是令人放心的人選。至於開枝散葉，我自己就能做到，為什麼要讓別的女人代勞？”
顧若抒頓了頓，笑道:“五年前，我嫁與宋喬，許下了生生死死永相隨的諾言。從此入燕北，麵對城中肆虐的瘟疫，挺身而出，換回了一城安寧，我如何沒有母儀天下的仁字？後來宋喬戰死，我立刻就發現了事情有蹊蹺，何嚐不是母儀天下的智字？後來，我帶著宋青一句過關斬將，終於到了北漠，何嚐不是母儀天下的勇字？再後來，為了救宋喬順利回國，我步步為營，把自己都算計在內，何嚐不是母儀天下的舍字？這些年，我陪他出生入死，仁，智，勇，舍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可是我做到了。”
“試問郭大將軍，這天底下還有哪一位女子比我更適合站在宋喬身邊，與他比肩天下？”顧若抒忍不住大聲道，“我就是要做皇後，絕不妥協。”她的話語擲地有聲，聞之心驚。
顧若抒撩開衣袖，把手腕上那醜陋的疤痕露了出來，淡淡道:“郭大將軍，這就是我為宋喬付出的證據。等你能找到另外一名能為他如此付出的女人，才有資格過來跟我談皇後資格的問題。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言罷，她匆匆離去。
郭戰看著顧若抒的背影，那一瞬間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一開始就對她有偏見，其實她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不堪。
顧若抒回到寢宮，心情壓抑無比。曾經，他們過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終日不安。本以為登上了這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就可以從此安生，哪知道反而更不自由。朝中那些大臣，反對自己為後，說得冠冕堂皇是為宋氏江山考慮，可是私底下誰的心中不是有小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