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緣夏山中起,始知有佳人。
三伏天氣,滴雨未下,大地龜裂,不覺一絲風。嶺祁山上雖是樹木繁茂,綠蔭蓋地,卻仍是炎熱非常。無鳥鳴,無獸躥,使嶺祁山上安靜得有些嚇人。一行已在山上行走了五個時辰的人馬突地停了下來。
“少堡主?”一個滿臉虯髯塊頭強壯的男子不解道。
“我們的水還剩多少?”問話的是一個白衣男子,身長肩闊,雙眼柔中藏厲,鼻梁挺直,下巴線條柔和,卻似有一股強勁的逼迫之感。
“不多了,隻夠撐兩個時辰。如果還找不到出路,恐怕弟兄們都得死在這兒!”嶺祁山上迷陣重重,自古以來,進了嶺祁山還能走出去的沒有一人。故此,人說,嶺祁山就是閻王府,綿延千裏的山體都是由屍骨堆積起來的。
“妙兒姑娘!”突然後方一陣驚呼。
白衣男子忙走至發出驚呼的地方,隻見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懷裏抱著一位粉衣女子,那女子雙眼微張,麵色蒼白,雙唇顫抖,“歐陽大哥……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衣男子沉聲道:“曹達,水。”
虯髯大漢立馬遞上了一個水囊。
白衣男子喂了女子幾口水,抬起頭命令道:“大家找塊濃蔭之地稍事休息,一個時辰後繼續探路。”男子頓了頓,又道,“若是我們這一群人注定要死,那最後一口氣必定是妙兒姑娘的,聽清楚了?”
一群男兒雖疲累非常,一個個卻目光堅定,聲音宏亮,“聽清楚了!”
三天前,他們一行人和魔窟的人展開了殊死搏鬥,原本百來個堡內弟子,如今卻隻剩下三十二個。他們損失慘重,魔窟卻比之傷亡更多。眼看著魔窟弟子一個個倒下,還剩不到二十個時,遠處便有一團黑壓壓的東西迅速向他們奔馳而來。原是不知誰回去報了信,竟搬了援兵來!少堡主歐陽肖眼見形勢如此,當即下了令撤退。於是,一幹人馬護著從魔窟手上救回的未來少堡主夫人沈妙兒,急匆匆擇路而去。可令武林聞風喪膽的魔窟豈是這麼容易讓他們逃走的?三天裏,魔窟對他們緊追猛趕,與他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不得已之下,歐陽肖帶領一眾人進入了“死亡之地”嶺祁山。至此,魔窟之人才猛然停住了腳步。想來他們亦以為,進入了嶺祁山,便等同於進了閻王府,犯不著再以自己人的性命去冒險。
沈妙兒漸漸恢複了意識,隻是覺著身體依舊有些疲軟。她伸出手,原本的白皙嬌嫩,此刻卻以幾道大小不一的刮痕替代。
“妙兒?”歐陽肖看著她緩慢伸出的手不解。
“歐陽大哥,我想握著你的手。若是死了,也能在黃泉路上……”
歐陽肖立刻握了她的手,卻是截了她的話,口氣溫柔卻堅定,“我們不會死的。”
話音剛落,卻聽得一女子的笑聲在林中響起,聲音舒朗好聽,卻又透著一絲蔑視與傲然。
“什麼人?!”曹達和一幫弟子猛地站起身,高聲喝道。
女子的笑聲依舊不減,似是全然未聽到曹達的問話。
“什麼人在這兒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
“一群將死之人,竟還敢用這等語氣與你姑奶奶說話!我看你們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話間,隻聽一個堡內弟子一聲慘叫,接著 “咚”地倒下了。
“阿飛!”人群一陣慌亂,曹達飛身至倒下的弟子身旁。隻見這弟子臉色慘白,腦門上青筋突起,身體不住地發抖。
“你把他怎麼了?!”曹達怒聲喊道。
歐陽肖此刻終於站起身,對著林中抱拳道:“這位姑娘,我們乃天泰堡弟子,奉堡主之命到姬水送一襲天蠶水衣與崆峒派方掌門。本來這路途算是平順,哪料回西華時卻不幸遇魔窟之人,那魔窟一大護衛看中了我未婚妻子,想將她占為己有。我知魔窟嗜血,殘忍成性,但作為錚錚男兒,豈容他人覬覦我妻?故我與眾師弟奮力頑抗,無奈敵方搬來救兵,我眾逼不得已進入這嶺祁山。哪想竟擾了姑娘的清淨,還望姑娘恕罪。”天蠶水衣百年難得一見,想得到它的人數不勝數,是以如此大的陣勢為了護送一件並無不妥。
“倒有一個會說話的,”那女子的話鋒突地一轉,厭惡道,“可我偏不喜歡嘴巴太能說的人!”話落,林裏突然狂風大作,地上的葉子陸續被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