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四章煙花一場(1 / 2)

2005年,我從很大的城市再次回到這個很小的村子,第一個想要打聽的就是棺材叔的事。

我問了很多人,大家都有些記憶模糊,直到我說出李木匠三個字,又講了以上的故事聽,大家才陸續回憶起來,曾經是有這麼一個人,曾經是有這麼一些事。

二伯幹脆的打斷我的故事。

“你這故事,講得太亂了。有些地方還錯了。李棺材去麥場鬥毆的時候,哪裏有你?那時候你才多大?”

又有人站出來糾正二伯:“李棺材從來沒去麥場鬥毆!他媳婦死了之後,李棺材就成了李木匠,李木匠和和氣氣過日子,什麼時候跟咱紅過臉?”

大家就麥場鬥毆是否發生過這個事,分成了兩個派別,吵得麵紅耳赤,紛紛拿出記憶縫隙裏留存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細節,糾正對方派別的錯誤,眼看新的一場鬥毆即將發生,我趕緊撤了出來,我想去棺材叔的家裏看看。

李家棺材鋪早換了門麵,現在是大生紮紙鋪。

往生的人由土葬改成了火葬,棺材都變成了憋屈的骨灰盒,但紮紙的買賣卻越來越紅火。

不過原來紮的白馬閣樓,童男童女變成了現在的名車豪宅,保鏢秘書,我往裏看,居然還看到了一堆穿製服的紙人。

紮紙師傅像個垂死的老人,看不出具體多大年紀,他挨個向我介紹:“這個紙人是律師,這個紙人是法院的,這個紙人是混道上的,這個紙人是醫生……一個人死了,去了那邊,光燒車燒房,有錢有勢還不行,還要有人脈,萬一托人辦個事,沒有熟人怎麼行?咱這是一條龍服務,你缺哪個行業的熟人,我給你燒哪個行業的熟人。

和老板閑談起當年的往事,我驚訝的發現一個細節,他不叫他李木匠,而是叫他李棺材。老板說:“你說的故事聽上去像編的,但是我信。”

老板從廢紙堆裏扒拉出一個布包,布包打開是一個紙包,紙包裏空空如也,他將紙包反轉過來,我才看出來,那是一張舊報紙。

各種醒目的標題下,有一行不起眼的簡訊:近年來,豫中方縣南垌村連發三起命案,經現場勘查已確認為意外事故,希望廣大村民提高安全意識,盡量避免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毫無感情的一段話,記載了當年事件的全部,多少年後,人們也隻能看到這段話。

紮紙師傅給自己點上一根老煙,默默的抽著,告訴了我一段匪夷所思的真相。

“小夥子,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來探究當年的真相,我都想跟你說一些話。……老規矩,這話哪說哪了,但凡離了這屋子,我也不認賬,你也別糾纏。在你講的故事裏,我也有份,其實我就是那個大簷帽。現在你來聽聽我給你講的故事。

劉天來用紙錢活活悶死了自己親爹,又用棺材活活悶死了陳煙花,從此一直擔心李棺材報仇,他也想過,李棺材如果報仇,他會用什麼方式,想到最後,劉天來覺得,隻要不是活活悶死自己,好像都沒必要恐懼。

對呼吸的渴望是生命最原始的掙紮,他親眼看過兩次這種掙紮,拚了命想要喘上一口氣。,那種滋味他打死都不想體驗。

日子在無限的恐懼和不安中一天天過去了,劉天來發現李棺材除了有些瘋病之外,沒有任何跡象要複仇,他的警惕心也越來越放鬆下來。

直到清明前夕,他無意間發現很久沒有做棺材,已經轉行木匠的李棺材,居然又在打製棺材。然後他發現李棺材在魚塘不遠的空地上,挖了很大的墳坑。

清明節晚上,案發前夕,劉天來發現自己在床上什麼也看不見了,而且渾身癱軟不能言語不能動彈。他意識到李棺材來複仇了,他被搬進棺材裏,釘死了棺材蓋子,埋進了墳裏,填上了土。 換句話說,他被李棺材裝進棺材活埋了,空氣越來越稀薄,他越來越喘不過氣,終於被活活憋死。”

我對這樣的案情講述持有很大的保留意見:“雖然這樣的複仇方式最大快人心,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李棺材肯定會留下很多證據。”

大簷帽說:“從劉天來的視角看,的確是這樣的,但李棺材並沒有這麼做,反而照樣達到了這樣的效果,所以我常說,李棺材啊,是個人物!你不信?我跟你說個其他事,一個月前,我無意間看到了一篇文章。文章說一個人活成什麼樣子,取決於他想活成什麼樣子,它上邊舉了個例子,說外國一個科學家做實驗,把犯人綁在床上蒙上眼睛,說要讓他失血過多死去,然後用沒開鋒的刀劃過他的脈搏,在他手腕上不停滴溫熱的水,才不到三個小時,你猜怎麼著?犯人真的就死了,死於心髒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