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九丫所言,大家閨秀出身的皇後最擅刺繡。當年國公府窘迫之時,她便以此謀利貼補府內開支,據說曾有一副鬆鶴圖賣出過五兩金的高價。
然,大千世界芸芸眾生都逃不脫一個魔咒,但凡已得到的東西都無人珍惜,即便身為一國之君,也不比常人高尚多少。因此聽了九丫的話,乾寧隻是覺得眼前的女子很是聰慧,不由得又多看上幾眼,隨後煞有興致地道:“哦?那朕特準你每旬進宮向皇後學習女紅。”
九丫聞言一臉的惶恐,幫顫著聲皮笑道:“臣妾怎敢勞動皇後娘娘……”
但是比起她的決心,乾寧顯然更強硬一些,“莫不是方才的話都是逗朕開心的吧?這可是欺君。”
何為自作孽不可活,九丫的下場便是。大概是還念及她的心情,皇帝終於在轉身離開前安慰了一句,“如今公主住在宮中,前幾日還提起你,你就當順便去陪陪她。怎麼說她是你找回來的,比起朕,她與你更親近些。”
乾寧口中的公主自然不是指的信陽,而是因九丫之由帶回臨安的傻妞,如今她有個頗有高雅的名字,謂之“淩寒”。據說傻妞生於臘月梅香之時,因此取了這二字。
關於傻妞的身世,乾寧找人查過,確定她是他未曾謀麵的親妹子。當年其徽王妃被禁在那宅子裏,隻有極少的人知曉,而後其產下女嬰不久便自縊而亡,此事更是無人知曉了。徽王本是有意抹掉此事,倒是老天爺開了眼,被丟棄在林中的嬰孩竟被宅子裏的仆從撿了回偷偷養了起來。
傻妞是不是徽王的種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乾寧此人很是重血肉親情,隻要他認準傻妞是他妹,那她便是當今公主。所以對於九丫當初以此要挾他,他非但沒追究,反而分外感激,如此也算是皇恩浩蕩。
然而這樣的恩德,九丫如今才知那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看著乾寧的背影隱沒在秋林之中,她深深地歎了口氣,蹲在石礅上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來。就這麼歇著,也就一炷香後,林子裏傳來了魏王墜馬的呼聲,此時大概亂成了一團。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除了擦破點皮,柴胡不會出什麼大事。該說的那些情話,他早已練得可以以假亂真,別說一個楊六小姐,就算那沒心的石菩薩也會被他的可憐樣唬得動心。九丫拍了拍屁股,打算起身去看好戲。
“小姐小姐。”忽然傳出的聲音卻在此時打亂了方寸,“小姐,出事了,夫人讓我來請您快去看看。”
轉頭看去,出現在身後的是茗玉。今日出行,九丫不曾帶她,一則是不需她伺候,再則因不放心信陽,所以讓茗玉與楊夫人一同前去送行了。而茗玉出現在此,還未得她細說,九丫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
因為魏王墜馬送醫,這次的出遊算是提前結束了。皇帝也沒了心情,擺駕回了宮,朝臣也跟著散了。而與楊宇桓同來的兩人,一個哭得稀裏嘩啦地隨魏王去了醫館,一個一臉的笑意。
楊宇桓何許人也,一眼便瞧出端倪,轉頭便問道:“這便是你的法子?”
九丫笑著答道:“什麼法子?我不知道?”
“那你笑得這麼開心。”
“天氣好嘛。”
天氣確好,心情也妙,然而本以為能維持一日的好心情,卻在將將下山時的一刹掉入了冰窟中。(修)
自方才九丫那一鞭子揮下去後,他便再沒見過她的正臉。他趕著她的背影跑了一路,眼看就要追上,卻被皇帝的侍從劫住,硬是要向自已請教劍術。好不容易將人打發了吧,又逢著柴胡那邊鬧了一出。他確定這天衣無縫的一摔是有人安排的,且與阿九脫不了幹係。然而本應前來湊熱鬧的人,卻至今未見著。
楊宇桓擰了眉頭,勒轉馬頭朝林子裏找了去,沒走幾步,但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三弟這是要去哪兒?都已經散場了,還不回嗎?”如此稱呼楊宇桓的人隻有楊攸一個,此時站在岔路中間的人正是這位爺。
除了朝堂之上,楊宇桓已許久未與他說過話,不是自已不想,而是對方已不將自已視作兄弟。如今這句關心,隻怕不是出於善心吧。
楊宇桓微拱了拱手,客氣地答了句:“還有些事情需處理,大哥先回吧。”
楊攸嘴角含著笑,看著楊宇桓自身旁走過後才道:“看來三弟與弟妹一樣是大忙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