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公子近日朝中多事,不急回別院,所以暫回府中住幾日。等到事情都停當了,再回別院來。公子還說別院適合靜養,請夫人不必為他擔憂,仔細養好身子。過幾日,他便回來了。”
大誌是個會說話的仆人,事情交代得極清楚,還將公子先前買的一個木頭人偶遞到了夫人手中,“這是公子送給夫人解乏的。”
九丫本是有些擔心楊宇桓的,可見到那小醜一般的人偶頓時鬆了神兒,他既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想來不至於委屈自已吧。接著又簡單地問了幾句,才放了人,“對了,我今日熬的湯,你一並帶回去吧。”
大誌應了聲,拎著湯回了。
次日,九丫同樣進了廚房,等到湯熬好後,本是打算讓茗玉送回楊府的,可臨到走時,大誌卻瞅準了時辰前來請安。
“夫人,公子讓我給你送這盒子。”大誌說著遞上一個做工頗為考究的盒子,盒子似設有機括,想來得花些心思才能解開。
如此幾日過去,九丫手中多了些玩物,除了木偶人與有機括的盒子外,還有一個孔明鎖、九連環、風葫蘆,而大誌亦帶走了幾盅濃湯。
這樣的日子雖不乏有趣,她卻依然十分想他。於是,她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回趟楊府,可念頭生出來的第一日,別院卻有客至。
鄒淼是拎著薑糖進府的,他聽聞近段時間他這妹妹喜歡吃這東西。糖是他許久前便已準備好的,因著醉仙居偷聽一事,他緩了幾日的神才能扯著笑臉來了楊府別院裏作客。被小廝領著繞了幾道彎兒,終於在魚塘邊見著了九丫,遠遠瞧去便知她心情頗好,一把魚食慢悠悠地撒著,全不似心裏有事時那般大把大把地向塘子裏丟,想必他那妹夫將事情捂得挺好。
“我臉上有字兒嗎?這般看著我?”九丫老早就看見他進來了,進來後還一直望著自個,那眼神有些像對著一頭待宰的羔羊。她聽聞近日自個這大哥與餘有年鬧得很不愉快,想來是因著這緣由,看什麼都帶著一眼的悲憫吧。
為報答鄒淼的禮物,九丫讓茗玉拿出了楊宇桓不久前得的一盒好茶,並擺了張桌子到太陽底下,準備親手為他煮上一壺。鄒淼左右做了十多年的紈絝公子,嘴很有些刁,一般的茶向來是入不了他的口,後來又逢上餘有年,那嘴更是被養得矜貴了。望了眼九丫手中的茶葉,茶色倒是可讚的,但徒有其表,可遠遠不夠,想當年餘有年……一想到餘有年,他忙收了神,最終隻朝著盒中的茶葉蹙了蹙鼻頭。
九丫挑眉將他這一沉一顰看在眼中,隨即道:“你先別皺眉,嚐了再評價也不遲。”
為給足她麵子,他總算點了下頭。也就小半刻時辰,茶香已經溢了出來,他聞著這香氣時,不由得怔了怔。而後接過九丫遞過的茶盞時,又呆了呆。再後湊到嘴邊,抿了一口。這一口,便不得了了。
“這……這是……”鄒淼可識得這茶味,苦中回甘,絲毫不澀。
九丫亦喝了口,然後緩緩道來:“哦,這是相公帶回來的,聽說是朝中同僚親手製的。我知道你在茶道上頗有造詣,所以請你來品品,旁的人我可舍不得拿出來的。”
鄒淼低眉盯著手中的茶湯,待了許久才囫圇著道:“從前我院子裏挺多的,可如今怕是隻有在你這兒才能喝到了。”
確是好茶,他向來製得一手好茶,而這個他自然是指餘有年。算起來,他與他已經許久沒說話了,最初甚是難挨,如今亦不見得好受,唯一的差別不過是時過一月已經可以不時時念想罷了。然但凡睹個物,依然情不自盡地要去思那個人。從前的情誼,如今的疏離,不過是因為逃不過“世俗”二字。
畢竟是相處十多年的兄弟,九丫隻消用眼角瞟亦能知道他的心思,且那茶,她雖隻說是楊宇桓的同僚,卻知道這同僚是餘有年。於是,在鄒淼以茶代酒,自個喝了快半壺時,她開了口:“大哥今日忒善感了些,先前看著我時是這樣,如今看著一盞茶竟然也是這樣。”
確如九丫所言,他今日善感了些,亦不知道是不是真就將茶當成了酒,醉得話多了些,因此九丫一言挑得他亦著了聲:“阿九,你覺得前程和情誼之間,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