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2017.12.21日，星期四。
寧靜。
冬季夜晚的十點，寧靜。
汽車壓著厚厚的積雪，緩慢地行駛在渭陽中路上。
張寒透過車窗，看向陰沉黑暗的廣場，那裏有一座高大的雕像，是秦始皇，在夜色的包裹下，顯得格外威嚴。
汽車轉向樂育南路，蕭索的街道上隻有路燈和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光給了一絲溫暖。雪還在下，漫天飛舞。雨刮來來回回滑動，清除玻璃上的雪花。卓子凡緊緊抓住方向盤，小心翼翼地盯著前方。一道明亮的黃光從黑暗中出現，是一輛小轎車，他罵了幾聲之後，朝西一頭紮進了一個小胡同。
停在路邊，二人下車。
沒有風，但很冷。
抬頭朝天看去，霓虹燈下，金色的雪花洋洋灑灑，或盤旋，或飛翔，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陳在地麵上。
張寒看著城市被銀裝素裹，一點也沒有感到妖嬈，隻覺得萬般無奈，這些日子的努力就被那個怎麼看都不像好人的家夥一句話就付之東流了，這擱在誰的身上都不會願意。她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高，縮起脖子，下巴躲在衣領裏。
“走。”卓子凡咳嗽了兩聲，徑直往前麵的小區走去。
“哦。”
張寒跟在卓子凡的身後，踩著鬆軟的雪，來到一個名為“春江花月”的小區。門衛房的燈亮著，但沒有人。卓子凡從褲兜裏掏出手，把鎂鋁材料的門拉開，回頭看了一眼張寒，然後接著往前走。小區，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響，連充滿好奇心的貓都沒有。迎麵的噴泉，池子裏已經結了冰。旁邊的樹上綠色的燈，發出類似於熒光的色彩，看起來格外詭異。
卓子凡看了一眼遠處居民樓的某個窗戶，然後快步經過幾座仰頭看不到頂的高層，來到小區的最後麵：c座2號樓。卓子凡站在防盜門前，用凍的通紅的手打開手機的燈，在上麵按下3303的按鈕。
“你好，誰啊。”
“我，卓子凡。”
張寒回頭看了一眼小區，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心酸。
“你怎麼來了？”
“我剛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卓子凡說。
“打電話……行，先上來吧，把門關好，最近小區老是丟東西……”
“哐當”一聲，門露出一條縫。卓子凡扣住門邊朝外拽，同時示意張寒先進去。張寒“哦”了一聲，像一隻小鹿般跳到了門後。卓子凡趕忙鬆開手，在門關掉的一瞬間，鑽了進去。
“他是誰啊？”張寒感到臉都凍僵了。
“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卓子凡說。
“我們自己辦案不行嗎？”張寒說。
“現在局裏關係比較複雜，一時半兒跟你說不清楚的。”卓子凡說著拍了拍手，感應燈亮了，昏黃。
昏黃的燈就像是解剖實驗室一般，可怖。張寒仿佛看到了散發著腥臭味的被做成標本的屍體。
張寒按了一下電梯門，說：“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已經違反原則了？”
“既然你都敢於背著你的隊長黎鵬，來找我幫忙，幹嘛還怕違反原則？”卓子凡說：“如果你不是黎鵬的人，前途會更加光明！”
“謝謝你，卓隊長。”張寒停頓了幾秒鍾，說：“那我是不是沒有回頭路了？”
“嗯。”卓子凡點了點頭，說：“剛才話都說到那個分上了，怎麼可能還有回頭路？不光你沒有回頭路，我也沒有了。”
“為什麼？”張寒驚訝地看著卓子凡，她不明白為什麼卓子凡會說自己也沒有了回頭路，她更不明白，為什麼一項行事謹慎的人口失蹤組隊長會在這個節骨眼幫助自己調查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人口失蹤案毫無關係的“校園鬧鬼事件”。
“今天下午我打了嫌疑人，已經住院了。”卓子凡歎了口氣，說：“陳局長可能還不知道，但是剛才聽黎鵬的語氣，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受處分了……”
張寒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會出手打人質。
“怎麼會？”張寒小聲地說。
電梯的門開了，一道光照在張寒和卓子凡的臉上。
“不要管我了，先處理好你的事情吧。”卓子凡走進電梯，按了4樓的按鈕，接著說：“估計我今晚就要去禁閉室了，阿坤他們幾個都是普通警員，而且都不是特案組的，鬥不過黎鵬的……現在隻能把你交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