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蟬鳴聲四起,悶熱的暑氣教人隻想懶洋洋地在樹蔭下躲著陰涼。但偏有人,此時還頂著烈日,急衝衝地步行,生怕身後有人要她的命一般。
林府的小道內,芸娘抹著汗,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步履匆匆地走到一個小院子。這院子地處偏僻,院牆外還長著許多雜草和荊棘,看起來十足荒涼。
院子門口早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守著,芸娘見狀便緊張地問道:“姑娘還沒醒吧?”
見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芸娘放下心來,喘了口氣,將食盒提進屋子裏,一樣樣地擺好了。這才理了理衣衫,走進了東廂,隔著簾子,輕聲道:“姑娘,該起了,午膳已經備好了。”
東廂裏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娉娉走出。這姑娘穿著十分簡單,頭發梳得規規矩矩地,隻插了一隻不起眼的銀簪,身上穿著則是一件幾乎褪色的桃紅色的襦裙。
姑娘揉著眼睛,麵上粉似桃花,模樣雖未張開,卻也看得出是塊美人胚子。再說她身上的衣物,雖然看來不起眼,卻都是用的上好的料子,隻是不知怎麼便成了這褪色的模樣。
小姑娘走到了桌前坐下,看著桌麵上隻擺了一份炒時蔬,一盤酸辣黃瓜,還有一碟豆沙糕。她拿起竹箸,麵上浮現是不符年齡的成熟,淡淡地道:“芸娘,這又是你去提的飯吧?”這飯菜早已冷了。芸娘自己拿著帕子遮掩著擦了擦汗,忙解釋道:“姑娘莫怪,喜來那小子實在憊懶了些,我也就是……”
小姑娘默默地咽下一口飯菜,才道:“我沒有要怪喜來的意思,芸娘莫急。”她自然了解自己的處境,別說喜來,就是芸娘去領這些飯菜,隻怕也受了好些磋磨。
小姑娘默默地用完了午膳,看著芸娘要收拾,便道:“芸娘留給玉磬銀箏收拾吧,這麼熱的天兒,來回跑了這麼一趟,還是多休息會兒。”見芸娘依言,小姑娘才放心的回了東廂。
東廂是這院子裏唯一看得過去的房子,裏麵布置著雕花紅木拔步床,一座紅木的衣櫃,還有一座妝台。
坐在東廂的床上,小姑娘將床下藏著的一個小匣子拖出來,點了點裏麵散碎的銀兩,才愁眉苦臉地自言自語:“才這麼些銀子,做什麼都不夠啊。”
小姑娘名叫林微,有個小名渺渺,乃是戶部尚書林方智的四女兒,今年不過十一歲。但現在這個林微,也是幾百年後的林渺渺。五天前的一場意外,當林渺渺醒來時,她就已經成為七歲的林微了。
林微在林家身份尷尬,她算是林方智的嫡女,可這個嫡女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時,林家上下沒有人會承認它。原因十分的簡單,林微的母親鄒氏,是林方智的平妻。
妻妾之道,是嫡庶之分。在林微生活的這個宣朝來說,平妻,是隻有商戶之家才會幹的事,是引以為恥的。而林方智偏偏是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鄒氏又偏偏比不得嫡妻杜氏的家世。更重要的是,在林渺渺來到林微這個身體的時候,鄒氏早已死了五年了。
沒有生母看護,沒有同胞兄弟,沒有有力的外家,自個兒身份又是如此的尷尬,十一歲的小林微,在林家過得日子絕對不算好。
就拿剛才那件事來說吧,按照林家的規矩,早膳午膳是各自在房中用,膳食是由廚房做好了之後,派給廚房的婆子挨著送到各人的房中,隻有晚膳會聚在一起吃。
可林微穿越五天來,從沒有一頓午膳是廚房的婆子送來的,都得是在快過了飯點的時候,芸娘和喜來一次次地廚房問來的。林微隻怕這五年都已經習慣這樣的用餐了,才會養出一個飯點前睡一覺的毛病來。
睡醒了,芸娘他們也就把飯提來了……
林微是習慣了,可林渺渺卻一點也不習慣。不過十一歲,就已經被克扣成了這個樣子,在這個婚姻掌握在嫡母手中的年代,林渺渺難以想象長大後她會麵臨著什麼樣的婚事。
所以她必須改變現狀,她要爭,要為自己掙下足夠的資本。
這五天裏,林微融合著自己的記憶,又從身邊的芸娘喜來甚至是小丫頭玉磬銀箏口中打聽到了不少消息,也慢慢想出了一個主意來。今天這頓遲到的午膳,隻不過堅定了林微快些實施這個計劃的決心。
而最重要的一點,她必須要在晚膳時分,見到林方智!唯有見到這位名譽上的父親,她才能改變自己的處境。
林家正房的暖閣中,林夫人杜氏對著鏡子描著自己的眉,一邊關切地問道:“阿靜明日去做客的衣服備好了麼?”她旁邊的大丫鬟青佩幫杜氏舉著鏡匣,笑道:“夫人有什麼不放心的,大姑娘又不是第一次去榮王府做客了,姑娘身旁的上悅上吟我早早地吩咐過了。保管不會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