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珊緊張不安地守在南山老人的房外,屋內一有響動,她便會騰地一下站起來。“珊兒。”坐在一旁的嶽雲忠輕笑了一下,柔聲喚道。嶽珊扭頭看向嶽雲忠。嶽雲忠衝著她微微地笑了:“不用擔心,有臨雲大師在,仙尊會沒事的。”看到父親那溫暖的笑容,嶽珊急促的跳動的心這才平緩了下來,她緩緩點了點頭。屋內,已經替南山老人運氣療傷三個時辰的臨雲大師終於收了功——為了將嗜血咒印封印,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內力,此刻的他隻覺得渾身乏力,汗水不斷地從他的下巴滴下。“內力越是深厚,嗜血咒印便會發作得越快,”臨雲大師暗暗地歎了口氣,“你內力修為,讓這咒術變得更加強大了……”南山老人沒有答話,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臨雲大師擔憂地說道:“你的‘無為心法’還未突破第十重境界,如今我也隻能幫你暫緩嗜血咒印的發作,無法根除它……”南山老人歎了口氣:“我在終南山苦修已有數十年,仍舊無法突破第十重的心法……”臨雲大師安慰道:“佛法講究一切隨緣,不必太過強求。”南山老人點了點頭。“菩提本無樹,寧靜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臨雲大師合掌於胸前,說道,“善哉善哉。”“多謝大師開示。”南山老人想要起身,卻被臨雲大師按住了。“問道成佛皆靠自身,不必言謝,”臨雲大師說道,“你好生休息罷。”臨雲大師剛想轉身離開,又被南山老人叫住了:“大師,子晗他……”臨雲大師回過身來,微微笑了:“子晗,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吧……”南山老人於是安心地點了點頭,不再追問了。付子晗從臨雲山一路飛奔而回,剛好在村口遇到了正欲離開的臨雲大師和送行的嶽珊。嶽珊一見到付子晗便歡欣地想要迎上前去,但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低下頭,臉頰紅了一片。“大師……”付子晗往後一勒韁繩,馬便停下了。臨雲大師微微一笑:“回來了?”“大師,仙尊他……”付子晗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結果不如他所願。“已無大礙。”臨雲大師說道。聽到這句話,付子晗頓時眼眶一熱,他飛身下馬,跪倒在地。“大師救仙尊一命,也救了子晗一命,此恩難忘,請受子晗一拜!”付子晗重重地向著臨雲大師磕了一個響頭。臨雲大師微微一笑,也下了馬,伸手扶起了付子晗。“快回去吧,白墨在等著你呢。”付子晗抬起頭看著臨雲大師,點了點頭。等到付子晗回到茅草屋時,嶽雲忠正準備將南山老人扶起,好給他喂藥。可南山老人一看到付子晗,便朝著嶽雲忠輕輕地搖了搖頭,嶽雲忠放下了手中的藥碗,站到了一旁。“子晗,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南山老人轉過頭來,對付子晗說道。付子晗點了點頭,走到了南山老人跟前。南山老人閉上了眼睛,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是五十年,還是六十年前,他記不得了,也不願再去回想,但那是一切悲劇的開端,他必須告訴子晗,他應該知道這些。許久之後,南山老人緩緩開口:“我叫做白墨,我的師父,是天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遠鬆仙人,我有兩個師弟,一個是白眉,另一個叫做白穆……我們曾是要好的師兄弟,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年的大弟子之爭時,變得麵目全非……”講到這裏,南山老人歎了口氣:“我的武功雖在兩個師弟之上,但我素來不喜與人交往,門中弟子大多很是怕我,白眉劍術雖不及我,但他性格沉靜溫和,頗得門中弟子愛戴,而白穆無論人緣或是功夫,都最為適中,本是最佳的大弟子人選,可最終,遠鬆仙人選擇了我和白眉……”六十八年前。剛剛被宣布成為大弟子不久的白眉跪在了雲生殿外,他已經在這裏跪了有許多時辰了,可遠鬆仙人像是鐵了心般,並未露麵。然而這個年輕人的耐力絲毫不比他的師父弱,況且他早已下定了決心。雪花不斷落在他的頭上、肩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他的衣服已經被融化的雪花打濕,此刻的他就如同被泡在了冬天的池水中一般,可即便如此,他仍舊一動不動。終於,遠鬆仙人打開了雲生殿的門,他看著門外渾身濕透的徒兒,麵容嚴峻冷酷,沒有一絲笑容。“你打算跪多久?”遠鬆仙人問道,他的語調冰冷,充滿了不容他人置疑的威嚴。“師尊,白穆師兄固然有錯,但錯不致死,還望仙尊三思……”因為寒冷,白眉的聲音都微微有些發抖。還沒等白眉說完,遠鬆便冷冷地打斷了他:“已經決定的事情,本尊不會再做更改……”“師尊,”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遠鬆仙人更加惱怒,白眉仍舊咬牙說了下去,“弟子天資愚鈍,武功造詣遠不如兩位師兄,根本無法勝任大弟子一職,白墨和白穆師兄才是最佳的大弟子人選,師尊如此安排,實在欠妥……”“你的意思是,白穆會叛變門派投奔魔教,全是本尊的錯?”遠鬆仙人冷冷地問道。“弟子不敢,弟子隻是想請仙尊收回成命,饒過白穆師兄的性命。”白眉低下頭說道。“師尊。”遠鬆仙人還未說話,忽然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白眉不用回頭便知道,那是大師兄白墨的聲音。“你又來做什麼?”遠鬆仙人皺了皺眉,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我也是來請師尊收回成命的。”“你們……”遠鬆仙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眉,又抬頭看向緩緩走來的白墨,氣得說不出話來。白墨走到遠鬆仙人的麵前,也雙膝一曲,跪在了遠鬆仙人麵前:“師尊,恕弟子直言,弟子自始至終都隻是想在天山派安心修煉,大弟子一職,實在是太過麻煩,並不適合我,弟子此次前來,是想請師尊將大弟子之位,歸還於白穆師弟,相信白穆師弟定會改邪歸正!”“放肆!”遠鬆仙人聞言大怒。“身為天山派弟子,就應該力爭為天山派效力,豈能由得你們胡來!”說完,遠鬆仙人狠狠地一拂袖,轉身欲回。“弟子有一事不明,還望師尊明示!”白墨忽然加大音量,衝著遠鬆仙人的背影喊道。遠鬆仙人停了下來,但並未回頭:“什麼事?”“師尊一向明察秋毫,怎會不知白穆師弟才是最佳的大弟子人選,為何……”沒等白墨說完,遠鬆仙人便打斷了他:“為何?”遠鬆仙人轉過身來,看著白墨,一字一句地問道:“我隻問你,若是你沒有入選大弟子,可會背叛天山派,投奔魔教?”白墨一愣,緩緩地搖了搖頭。遠鬆仙人閉上眼,長長地歎了口氣:“白穆太過貪圖名位,為了在劍術上超過你,他強行修習劍術,早已走火入魔……等我發現之時,已經太晚了……”聽到遠鬆仙人最終講出自己對昔日徒兒大開殺戒的真實原因,白墨隻感到毛骨悚然,而一旁的白眉也是渾身一顫。“我不能將天山派的命運交到他的手中,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背棄天山派轉而投奔魔教……白穆的武功僅次於白墨,他加入魔教,終有一日會成為危害武林的一大災禍,”遠鬆仙人歎了口氣,無不悲哀地說道,“他是我親手帶大的徒兒,我又何曾願意他死啊……”白眉和白墨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們靜靜地跪在雲生殿外,看著師父蒼老而落寞的背影,悲傷如同漫天的飛雪般,將他們層層包圍,讓他們無法逃離。“仙尊?”付子晗輕聲喚道。南山老人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抬眼看了看付子晗,又垂下眼簾,繼續說了下去。“後來,魔教知道了天山派追殺白穆的消息,他們派出了殺手偽裝成天山派弟子的模樣,殺掉了白穆的妻子……也就是倪衣的娘親……”付子晗睜大了眼睛,呆愣地看著南山老人。南山老人看著付子晗,麵容疲憊:“現任魔教教主之妻倪衣夫人,就是天山派白穆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