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天山托孤(1 / 2)

五月天山雪,無花隻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五月的天山頂上依然下著雪,放眼望去所有的景物都仿佛披了一身銀裝。一個小童正在大門前掃雪,他停下來,無奈地看著前方厚厚的積雪歎了口氣,然後又氣鼓鼓地掃了起來。“仙尊也真是的,下這麼大的雪,怎麼有人會來訪。”話音剛落,隻見遠處出現了個模糊的身影。小童揉了揉眼,死死盯著遠方。雪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那是個穿著樸素藍布衣服的青年男子,懷中抱著被厚厚棉布裹著的嬰孩。雖然他麵容清秀,但此刻他的麵色比雪還蒼白,黑色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一般,黯然無光。這是人,還是鬼?小童想著,忽地渾身一顫,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來人卻和善地一笑,這一笑倒給他增添了不少生氣。“勞煩童子通報,我是付雲凡,想要見白眉仙尊。”童子慌忙扔下掃帚,跑向門內。付雲凡站在門口,仰頭望著門匾上寫著的幾個大字。天山派。不一會兒,小童便氣喘籲籲地跑來。“仙尊有請。”大雪似乎阻隔了外部的一切聲響,隻剩下了付雲凡和帶路小童踩在石子路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一股物是人非的憂傷湧上了付雲凡的心頭,他露出了一絲苦笑。大門離仙尊的雲生殿很遠,途中要路過天山派的弟子房,剛剛練功完畢的天山派弟子們,看到他,竟都停了下來,圍聚在遠處,悄悄打量著他,竊竊私語。“付雲凡不就是那個叛徒麼……”“他怎麼還有臉回來……”“真的是他麼……”閑言碎語不時飄過,付雲凡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是帶路的小童,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小童在雲生殿外停了下來,示意付雲凡在殿外等候。他上前叩了叩門:“仙尊,付雲凡已到。”“好,你退下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雲生殿內傳出。“是,仙尊。”小童說完後看了付雲凡一眼,快步離開了。付雲凡推開門,走進了雲生殿。雲生殿內布置極簡,除了幾張檀木桌椅分別放置兩側,剩下的隻有滿是卷軸的木製書架。一個老者正背對著付雲凡站在殿中的台階上,他一襲白衣,外披藏藍道袍,一頭銀發被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了發髻,配上青色束發冠,這便是天山派第26代掌門——白眉仙人。“師尊,”付雲凡跪了下來,“孽徒有事相求!”“七年前,本尊便說過,隻要你執意離開天山,本尊便從此沒有名叫付雲凡的弟子。”“師尊!”付雲凡的雙眼泛紅,滿含悲痛,與剛剛氣定神閑的他判若兩人。白眉仙人不為所動,依舊背對著付雲凡而站。“我今日見你,隻是為了問你,幾個月前入我天山派藏寶閣,奪取至寶聖靈的魔教妖人,是否是得你相助?”無盡的悔恨痛楚猶如萬箭穿心,付雲凡隻得咬緊牙,雙拳緊握。“徒兒深知犯下大錯,再無臉麵麵對師尊!”付雲凡說完,朝著臂中孩子看了一眼,“若不是顧及孩子,我是萬萬不肯來勞煩師尊。孩子是無辜的,求師尊看在曾經的師徒情分上,收留他吧。”孩子?白眉仙人這才緩緩轉過身來,他一看到付雲凡便眉心一皺,一把抓住殿下徒兒的手腕。“你……”付雲凡卻並不在意,隻是緊緊地抱著熟睡的孩子,渴求的目光牢牢地鎖在師尊的臉上。“你中了散魂掌?”白眉仙人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這孩子離開天山已經七年了,若不是行將就木,如今也決不會回到這裏。想不到師徒相隔七年,再見麵的時候,卻是永別,白眉仙人的心中泛出一星悲涼。付雲凡淡然地回答道:“幾個月前便如此了,隻是一直用內力拖延,才苟活至今。”“你不要動。”語畢,白眉仙人想要伸手去碰付雲凡的後背。付雲凡卻向後一躲。“師尊,孽徒本就該死,不能再靠師尊多年修行的內力而苟延殘喘。”“你我師徒一場,本尊不能棄你不顧。”白眉仙尊說道。付雲凡小心翼翼地將早已熟睡的孩子放在一旁,然後重重地朝白眉仙尊磕了三次頭。“師尊,我中的是魔教禁術散魂掌,哪怕師尊用盡全身修為,也隻能暫延我的大限而已。而我本就一心求死,師尊延長我一天的壽命,我便必須在世上多受一天的煎熬。”“雲凡,唉……”白眉仙尊本想再說些什麼,卻隻能化成一聲悲歎。“凝霜已死,我本已了無牽掛,可如今魔教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這孩子。為了找到他,甚至不惜殘殺無辜。現在除了雲凡與這孩子,村裏已無他人存活,求師尊憐憫,給他一條生路,雲凡此生糊塗,隻願來生可以做牛做馬,報答師尊!”不知道是不是殿中的氣氛太過悲傷壓抑,本來熟睡的孩子,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付雲凡急忙抱起孩子,柔聲哄道:“子晗不哭,爹在這兒。”白眉仙尊看著徒兒蒼白憔悴的麵容上一臉慈愛的笑,突然心生不忍,別過臉去。不一會兒,孩子便不再哭鬧,沉沉睡去。付雲凡看著孩子熟睡的樣子,強忍著眼淚,又朝著白眉仙尊低下頭來。“師尊……”他哽咽地乞求道。“唉……”白眉仙尊長長地歎了口氣。七年後。天山派的弟子房內,一群小童圍著一個年長一些的男孩,七嘴八舌地問道:“真的麼真的麼?你真的見過那個大叛徒付雲凡?”年長的男孩麵露得意之色:“當然是真的!”“他長什麼樣子啊?”小童們頓時興奮了起來。“高高瘦瘦的,臉白的跟鬼似的,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呢!”“他跟你說話了麼?”他們都急不可耐地追問道。“說了啊,我記得清清楚楚呢,那時仙尊讓我去門口掃雪,他走過來跟我說:‘我是付雲凡,我要見白眉仙尊。’然後我就帶他去見了白眉仙尊。”“然後呢然後呢!”“不一會兒,就看到他失望地走了出來,肯定是被仙尊趕出來的!”“當然!他這個大叛徒!”小童子們都感覺出了一口惡氣,心中頓覺暢快無比。付雲凡這個名字,打從他們來到天山派,就時常從門中弟子的閑談中聽到,而作為一個神秘的叛徒,也隻有陸子軒曾經在十年前跟他近距離地相處過。“子軒師兄,那後來呢,付雲凡死了麼?”一個小童為了搶占到跟陸子軒說話的機會,費力爬上了書桌。“子晗快下來,師傅看到要罵的。”陸子軒慌忙將子晗抱了下來。“快說嘛快說嘛!”小童們吵鬧著要陸子軒接著往下講。“後來我倒是聽師兄們說過,好像沒過幾天,付雲凡就被魔教的人殺了。”大家相互對望了一眼,像是鬆了口氣。“那天山派的聖靈追回來了嗎?”又有個小童問道。“沒有,聖靈被魔教從藏寶閣盜走後,在運回魔教聖月潭的途中突然消失不見。”“啊?”大家不約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氣。“聖靈現在下落不明。各界各派都在尋找。我派也派出了大量弟子去尋,可七年來一無所獲。”聽到這句話的小童們頓時變得十分低落,陸子軒連忙岔開話題:“可是我天山派還有一件名聞天下的寶物被完好無損地收藏在藏寶閣內!”“我知道我知道!”子晗搶著要接話。“好,你說!”“祖師爺歐陽仙尊所鑄的純鈞寶劍!”“哇!”小童們這下又全數興奮了起來,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討論起純鈞寶劍的傳說。子軒見狀,連忙借故快步離開了弟子房。“小孩子真可怕。”而陸子軒不知道的是,像現在的這樣安詳和平的日子,並不能持續多久了。一場大災難,即將席卷天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