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驀地湧出淚水,這是他第二次為了某個女子而哭泣,或許談不上愛情,但無論如何,他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隨著微微的顫動,惡魔的身體在他的懷中虛弱得有如無物。
“可是真的好累啊,十幾年了……阿爾,好想休息啊……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呢,可是還是算啦,如果知道了,你一定會很傷心的……我曾經在心中發過誓,不讓任何人知道它,可還是忍不住想說……但還是算啦、算啦……”
她虛弱地說著、說著……隨後那聲音漸漸地停歇下來,眼睛也終於閉上。唐憶隻覺得心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將那身軀抱進懷裏,緊緊地擁著。
“我……大概知道的、現在大概知道了……”
靜謐無比的洞中,懷中那身軀微不可察地傳來一陣響動,他狂喜間將手指放在伊芙的鼻尖上。呼吸仍然存在著,隻是太過微弱,好長時間方才有一次。偶爾那身體也發出微微的細響,有如他吃過激發身體潛能的果實之後骨骼的響動。這樣抱著她好久,他才終於確定伊芙仍未死去,而依舊保持著微弱的氣息。
許久之後,他將那身體小心翼翼地倚靠在不遠處的洞壁旁,等待著她做出更進一步的變化。這次是什麼呢?會失去理智嗎?會殺了自己嗎?他無法猜測出來,但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或許也隻有陪在這裏。拿著那祈願之石不斷地許願,但想像也好,砸打也好,什麼異常的反應都不曾出現過。
黑暗之中,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無可察覺起來,每隔不久他便觀察一會兒伊芙的動靜,腹中的空虛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他拿著祈願之石四處走動。以前在山林之中,他可以用樹枝叉中水中的遊魚,但這裏什麼都沒有。無論樹枝還是燈火。
巨獸的半個屍身躺在遠處的水流中,更遠處的歐姆羅似乎仍有氣息,偶爾在水中發出一聲抽動。但唐憶不願意不管他,如此走得幾遍,他竟然在近處巨獸的屍身旁發現了一些樹葉,顯然是由巨獸從外間帶進來的。
樹葉浸水之後薄滑而且堅韌,他拿起幾片回到伊芙的身邊坐下,輕輕地吹起一曲《寒衣調》,不一會兒,靜謐的洞中就隻有那樂聲的回蕩了。
為了排遣那寧靜到最深處的恐懼與孤獨,他一遍一遍地吹起已知的無數歌曲,每一次歌曲停下,他便試探一下伊芙的氣息。最後幾張葉片都已經被吹破了,他將祈願之石的銀光收入懷裏,逐漸沉入四周的黑暗之中。
他是被野獸的叫聲所驚醒的,睜開眼睛,身邊已經不再有縈繞的紅光。些許清醒之後,他驀地站了起來,遊目四顧間,幽紅的血芒出現在遠處歐姆羅小山般的身軀之上,每一次藍色火焰閃動過之後,歐姆羅都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聽起來聲音雖然很大,卻如同小孩子告饒似的哀求一般。
“伊芙——”
“阿爾。”對麵的回應傳來,唐憶才陡然放下心事一般的舒了口氣,全身都好像鬆散了下來。
“你在幹嘛呢?”
“幫它治傷啊。”
“嗬……”
如果按照唐憶的想法,恐怕就懶得去管這隻歐姆羅的死活了,但伊芙畢竟善良。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那歐姆羅恢複了行動的能力,伊芙也從那邊走了回來,看起來氣色不錯。
“我的頭上長出尖角了哦,阿爾你摸摸看……”
仿佛獻寶一般,伊芙在他麵前這樣說著。
“就會沒有了。”唐憶晃了晃祈願之石。
接下來大概一天的時間裏,他們在洞內繼續前行,也曾停下來吃掉了兩條魚——自然是生吃——被治好了傷的歐姆羅在水中不遠不近地跟著。偶爾唐憶可以感受到由伊芙指尖傳來的顫抖,晚上他睡不著覺,長長久久地聽著由伊芙牙關傳來的磕碰聲。唐憶知道她是真正的臨近死亡了,每一步每一步都像在燃燒一般的變作灰燼。
然而溶洞仍舊長得像是無邊無際,許多時候他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在繞著同樣的幾個地方打轉。歎息的時候,他拿出祈願之石不斷地查看,就在某一刻,歐姆羅巨大的黑影陡然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