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有些惶恐,卻並不離開,也不說什麼話,在床邊上規規矩矩地排著隊。
他們好不容易爭取機會來看他們的老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蘭花看著這幫子朝夕相處的孩子,心裏愧疚極了,她肯定嚇著他們了,還耽誤了他們的課。
馬上要期末考了,這幫孩子們該怎麼辦,她恨不得立刻就跟了他們回去。
常主任也來了,把學生全趕了回去,又跟醫生嘀嘀咕咕了很久,這才坐下來,把一籃水果和小米粥放到床頭櫃上。
蘭花十分不安地喊:“常主任……”
“叫我常老師,又不是在學校裏……”,
“我已經沒啥事了,今天就回去吧。住院費……我回去就給您。”
“不忙,先住這兒觀察兩天,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原則上,學校可以報90%。”
他嗬嗬地笑著說:“負責你的醫生,也是我的學生。哈哈,我也算是桃李滿天下啦。”
他笑著的時候,光光的額頭也跟著一晃一晃,蘭花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為人師者的滿足。
莊乃周不讓來,還是來了。
他嘻嘻哈哈地跟護士打招呼,叫她“小李”,小李的臉上便有些暖洋洋的神色。
給蘭花打吊瓶的時候,話漸漸多了,原來,她也是個多話的人。
臨床那個人昏沉沉睡到第三天夜裏,突然抽搐不止,象要把整張床拆掉一般。
許多個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有條不紊地忙亂。
心電儀“滴……滴……滴”地響,蘭花為這個依舊陌生的人,默默捏了一把汗。
早上,他的家人來了,匆匆哭了一嗓子,便把他推出了這間病房。
小李過來打吊瓶,因為昨夜的忙碌,顯得更加無精打采。
蘭花問:“那個人,去重症室了麼?咋樣了?”
“還能咋樣?直接抬回家了,估計這兩天就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蘭花並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快死了唄,家裏算是省大錢了。”她說的時候,手上的活一點沒停,有一種習以為常的冷淡。
蘭花歎了口氣,生死都是小事,何況其他呢?
小李在蘭花的手腕上抹了碘氟,清脆地拍打幾下,舉起來對著燈光瞅半天,習慣性地一咂嘴巴道:“最煩你們這號人,小胳膊細得跟韭菜似的,找根血管都費勁。”
蘭花歉意地笑笑,用力捶幾下自己的胳膊,把小拳頭攥起來,伸到小李眼前。
小李逗得一樂,俯下身來,細細地捏了捏,憑感覺便把針頭插進去了,蘭花禁不住全身一抖。
小李眉毛一挑,道:“這算啥?我們當初學紮針,拿自己大腿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吸毒的呢。”
蘭花的吊瓶裏有催眠劑。
她看著小李的嘴巴一動一動,聲音卻是縹緲而去,很快便沉沉睡去,好久都沒有的一個好覺,什麼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