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時一刻,我同其他姑姑們,迎著夜色,一齊率領著掖庭所有宮女,等在宮門前,迎接今屆秀女進宮。
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選,來自全國各處的一百零八位佳麗,經過層層刷選,優者勝出,最後踏足皇城,充實帝王後宮。
在引路太監宮女的帶領下,在那紅色的長長的宮牆處,在宛如白晝的燈火間,緩緩出現了整齊的兩排隊伍,她們身著同樣的清新豔麗的宮裝,邁著輕盈的巧步,個個天姿國色,身形灼灼,嬌.媚而來。
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著,那一百零八張青春靚麗的臉龐越發清晰起來,看著她們,我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
“堯汐,年方十三,貌中等,右眼帶紅痣,品行嫻淑,才德可佳,禦醫院正二品執院堯舒之女……”
六年前,我十三。其年正值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選,我恰在秀女名單之內。無法違逆聖意,父親不舍地將我送進了宮。卻因為我的右眼眉處天生了一顆紅痣,太後知曉後即認定我不詳,於是,我從禦選的秀女名單中被刷了下來,連聖顏也未得見,就入了掖艇做了一名教養姑姑。
我本性喜靜,也不好出頭,在宮內的六年,看多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也深諳了皇宮的生存之道,開始暗自慶幸當年的落選,然後就愛上了平平淡淡處世不驚的生活。 六年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似乎隻有我,一直都站在那個原點。我恪守本分地做著我的教養姑姑,沒有任何奢望,我隻希望再一個六年後,我會如一隻久違自由的鳥兒,飛出牢籠般的皇宮,盡情呼吸宮外清新而暢快的空氣。如果可能,我會找一個憨厚老實的男人,成親,生子,然後平靜而幸福地過完我剩下的人生。
我是這般想的,也這般做著。我一直都在期待著,再一個六年,二十五歲的我就將大步走出這深如囚牢的皇宮……
我,期待著。
麵前的秀女們微曲膝,向掖庭的姑姑們行禮問好。我從沉思中回神,與眾人抱以微笑也回了一禮。
管事公公上前,對著我們一揖,笑說:“各位姑姑,秀女們就有勞大家照看了。三日後,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的鳳輦會駕臨掖庭宮,屆時會挑選出六十八位佳麗參與最後的禦選。所以,這三日,就拜托姑姑們多加指點和調教,他日姑娘們若飛上枝頭,姑姑們必定是居頭功的。”
“公公客氣了,我掖庭必當全心全意照看好各位秀女。”掌事姑姑笑著應道。
“有姑姑您這話,相信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就能放寬心了。我這就去鳳儀宮裏複命,剩下的就有勞姑姑了。”
“公公慢走。”
辰時,天亮了。
秀女們在教養姑姑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正式入住掖庭。
剛進宮的秀女們對宮內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這些年齡不過十四五歲尚且還是孩子的她們,臉上無不不洋溢著盎然的愉悅。
我站在長長的廊橋上,看著不遠處草地上相互追逐嬉鬧的新進秀女們,冷寂的心莫名地起了一陣抽痛,不知道這些天真無暇的笑臉能在這深庭宮苑中存留多久?
儀容姑姑走近了她們,召喚著秀女站好,開始教授宮廷禮儀。我轉身,抬腳,欲離開,卻聽得身後一陣驚呼,隨即是好一片喧鬧嘈雜之聲。
轉身,就見那草地上早已亂成一團。
快步走了過去,分開拉扯不清,失了神色的秀女,我喝道:“這是怎麼了?”
她們中間,一個約十五六歲芳華的秀女,額頭淌著鮮血,淚眼漣漪地癱坐在了地上。 我一驚,連忙走過去檢查她的傷勢。
誰料,那秀女“嘩啦”一聲,一把抱住我就大哭起來:“姑姑,你要為璉兒主持公道……”
她額頭的血迅速染紅了我素淨的宮裝,見她的臉色漸顯蒼白,我加大了聲:“叫太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