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莫曆後十年,十一月初,槐陽君與洵夏王對峙已一月有餘,廝殺一片,洵夏王始終沒有如預想中那般輕易拿下槐陽城。
此對峙一月之中,天下政客本以為弗滄會借機攻打洵夏,孰知弗滄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凡是在槃良突襲洵夏邊境之時出兵解圍。如此,天下人心中便是明了幾分,這弗滄在落陽一戰之後元氣大傷,這個時候怕是改變軍事策略,與洵夏聯手對抗槃良與北薑了。
昔日有傳言“七國在,天下平;一國滅,天下亂”,也就是說西雲天下,若是七國鼎立,則天下國勢基本會處在相持平衡的狀態,若是一國滅去,則天下大亂。現在,弗滄國主也終於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了。
隻是,這或許又何嚐不是他休養生息的一種方式。洵夏好歹也是大國,國力從來不容小覷,尤其是雲清接受管理的這十幾年,洵夏之國力增長令天下人瞠目。現下弗滄與洵夏聯手,一來可以平衡緩解天下局勢,二來可以為弗滄爭取恢複元氣的時間。
另外,就在洵夏內亂對峙期間,誰也不曾注意,從漠漣深處陸陸續續不斷有駝隊商人進入洵夏,目的直撲槐陽城!
這一年十月,槐陽城天現異常,素來四季如春的槐陽竟在九月一場大雪之後迎來一場極寒。
槐陽城的槐花與六月雪絢爛了三日,而後一夜之間盡數敗去。
明媚陽光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落雪融化的那一日,在泥土表麵的那一層水分被抽幹時候一場陰霾瞬間籠罩了槐陽城。昏沉的天氣一直持續了十餘日,終於等來了驟降的溫度,雪花紛紛灑灑,揚了近一月!
極寒的十月,陰沉的天,浩瀚湖上一片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肅殺而、冰寒。
“哧——啦——”
輕輕地、悄然地,空氣中一聲細微的破碎聲響自冰下傳來,亂了這天地間死一般的冷寂。
是冰裂的聲音。
“想逃?”
一無情無緒的嗓音隨之響起,氤氳水波的中央,一身穿蛟紋玄衣的男子靜然漂浮於水中,緊接著有“嗷——嗷——”兩聲類似於遠古早已滅絕於天地之間的神獸嘶鳴響起,赫然往冰紋破裂處望去,一尾飄忽卻帶著渾厚力度的飛羽躍入眼中,再定睛一看,驀然看見一渾身雪白透亮的祥瑞神獸直朝著破冰裂紋處飛速撞去,那速度之迅捷,堪稱無形於影。
“昂——昂——”
眼看著那雪白神獸便要把冰裂處的青衣人給狠狠撞碎,卻突然,一聲龍吟橫空而出,阻隔了那威凜白鳳淩厲凶狠的攻勢,水下波濤隨即無意識地糾做一團。
洶湧成災。
“不自量力。”
那依然浮在水波之中的玄衣男子輕啟唇齒,從口中逼出一句,依然是波瀾不驚,可那雙滄海藍的眸子似被地獄業火燒得冥紅,此生生泄露了他心底無盡的恨意。
不殺陽鉞,此生怎能再苟且?
縱兮眼裏迸發出恨意,手中墨玉寶劍無意識地顫動,眼前白鳳與青龍凶狠激烈地糾纏在一起,身體裏靈力波動劇烈,一波又一波地喧囂而上,直衝得他頭腦一陣陣地發暈。
也是,這次是他第一次召喚出屬於自己的式神,上古白鳳,式神之王,靈力波動劇烈倒是正常,若然把握不好,也有可能會走火入魔,可是,若然能夠以式神殺掉此人,即便自己墜入地獄永無天日又如何?
他雲縱兮要的就是他死!
“嗷——嗷——”
又是兩聲刺耳嘶鳴,眼前白鳳忽然毫無預兆地將翅一震,有些許狼狽地往右避開數步,意圖躲避那青龍的當頭一咬,縱兮眉宇輕蹙,心中頓覺不妙,他看了不遠處那個辨不清喜怒的青衣男子一眼,唇間冷笑,右手再拈一個字訣,語氣鏗鏘:“墨玉為籌,劍指為天,白鳳,出!”
縱兮不曾想,眼前這個不是人的東西竟然也能如他一般召喚出式神來,而且還是至高無上的龍!
天下間怎樣強悍的式神可以召喚出與自身同樣的東西?!
隨著玄衣男子的一聲令下,一道閃耀銀光從墨玉劍中迸出,直射入白鳳的額角之上,銳氣,於一瞬,大震!
然,那青衣男子卻是毫不理會白鳳猛然振作的攻勢,隻拈了一個字訣,便命令那巨的青龍回頭,直衝堅冰湖麵,欲要一招破冰!
“你?!”
縱兮瞠大了雙眸,似想不到對方如此狂傲,居然毫不顧及自己式神的死活,毅然往上逃跑。
方才絕殺一技赫然落空,體內靈力反噬,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不期然噴出,染紅了身前冰澈的湖水,他卻是毫不理會,右手再毫不猶豫地拈一個字訣,命令白鳳往那青龍破冰的方向飛去,欲要在它破冰之前滅掉它。
子棠一生怕水,而陽鉞殺了他今生最愛的人,是以,無論如何,他都要他死在子棠一生之中最怕的東西裏。
但,時勢畢竟不等人,陽鉞又確實是使用靈力的高手,他早已算準縱兮這是第一次使用如此極端的靈力,又是召喚出白鳳,若是沒有破軍的力量,根本維持不了多久。因此,在對戰之前他一早就把握好時機讓青龍在白鳳施出第二招殺著的時候奪命而逃,破冰而出!
隻要到了湖麵之上,縱兮的靈力便再也難以為繼,他的戰鬥力也可以大大加強。
“哧——哧——啦——啦——”
數聲冰裂之聲響起,那巨型青龍突然嘶吼一聲,碧色的眼中已然有了掙紮之色,“嗷——嗷——”
神獸白鳳的聲音再次響起,其尖喙不知何時咬緊了青龍尾,一刻不放。
可是,現在已然來不及了,陽鉞手臂再次一震,口中大喝一聲:“起!”
青龍應聲而出,龍頭一撞,終於破掉眼前的堅冰。
一瞬,重回人間。
“嚶——嚶——”
白鳳隨之飛出水麵,帶起一陣激蕩水花,那青龍在破冰的那一刻早已消失不見,而白鳳僅在空中徘徊數秒,低頭見自己的主人安然無恙,也隻再次嗷叫一聲,便在高空之中逐漸消失。
隻餘一陣熏風,與、寒露。
“陽鉞,你的主上究竟是誰?想他蒼堇雲也沒有這個勢力召喚出你這樣的東西,你竟如此狠毒?!”
墨玉之劍似乎感受到其主人的憤怒與傷痛,隻在寒風之中發出一聲悲鳴,劍氣如虹。
陽鉞瞥了縱兮一眼,語氣漠然:“在其位謀其事而已,槐陽君難道連這一點也不知?”
“哈哈——好一句‘在其位謀其事’!陽鉞你好啊!”
那立於浮冰之上玄衣男子忽地長笑一聲,笑聲震天,帶著悲愴,令人惻然。
“哧——哧——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