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莫曆後十年,九月下旬,洵夏國主發兵槐陽,槐陽君落下城門,槐陽政變進入對峙階段。
風玉與公良杞站在城牆之上,冷冷地望著城下,雲堇乃是下了決心要拿下槐陽城的,這黑壓壓的幾十萬人馬,綿延至數十裏,他倒還真是舍得!
“公子還沒有消息?”公良杞拂了拂衣袖,目色沉下去。
“沒有。”風玉淺淺一笑:“先生不必擔心,公子出門的時候都有交代的,槐陽城數十萬人,不怕這區區幾十萬人馬。”
公良杞斂了斂眉目,不再擲詞。
兩軍對峙,形勢一觸即發,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槐陽君會不在槐陽城。
此刻,縱兮站在夜色之下,冷冷地望著不遠處的靈月塔塔頂。夜靜得有些詭異,塔下有重兵把守,裏外圍了不下千人。
隻是,據目測,靈月塔方圓一丈之內,那些把守的人不敢踏近一步。很顯然,塔內的人給塔外的人造成了極大的威懾。
縱兮斂下眉目,看來雲清真的是極其重視那個女子,竟把夜狼大部分的實力都放在了塔內。他怕是早已料到那個女子會成為蒼堇雲控製荀家的關鍵,是以布下重重防衛,令蒼堇雲的人進不了半步。
雲清說:兮弟,為兄別無他求,替我照顧好瀟湘。
“兄長……”縱兮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白狼玉,這些年你過得這般艱辛,甚至連自己摯愛的女人都來及顧上。這是你待我唯一的要求,我定然要為你辦到!
縱兮一沉目色,一點足便是消失在夜色之下,一道黑影掠過皓月,隻是眨眼便尋不到蹤跡。
“誒,兄弟,”一士兵輕輕推了推身側的另一位士兵:“方才好像有人上去塔頂了!”
“淨胡說些啥,二十餘丈的高度,你長翅膀了?!”那人斜了他一眼,表示根本不相信他的話:“我們的任務就是好好守在這裏,不讓塔內的人出來,好生看著,把眼睛睜睜大,屆時出了什麼叉子,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那人抓了抓頭發,或許隻是眼花了,畢竟二十餘丈的高度,是人皆是上不去的。
那人再次抬眼望了一下塔頂,發現一切風平浪靜,便是安心作罷了。
縱兮隱在陰影之下,冷冷望了一眼下麵的情況,冷然一笑,攀著簷角再次一躍,便已然來到塔巔。
“明澈,你來啦!”燭火下,那個一襲素白錦緞的女子猛地轉過身來。
然而,卻是看到一個一襲玄衣的男子,那男子雖然與明澈有九分相似,卻絕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的那個男子!
女子一臉的喜悅僵持在臉上,一時之間斂不下去,盛不開來。女子怔怔地望著縱兮,滿臉的笑容,最後化作絕望的哀戚,眼裏滿滿的盡是失望。
眼前這個男子上來的時候,她沒有聽到打鬥聲,她以為是明澈回來了,也隻有明澈能夠輕易來到這裏,樓下的那些暗衛從來隻認他一人。然而,她看到的卻不是他!
“兄嫂,我來接你。”縱兮勉強衝眼前這個女子一笑,他終於見到雲清深埋心裏的那個女子。所有的愧疚一下子從心底噴湧出來,若是沒有他雲縱兮,這個女子早在十多年前便應該與雲清永結同好的。
隻是,雲清在他雲縱兮與這個女子之間選擇了他,而這個女子注定是被辜負的那一個。
縱兮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個女子眼前笑得溫潤,他對她有的隻剩下虧欠,連帶雲清那一份虧欠深深地紮在心裏。
女子癡癡一笑,仿似傷了一地的梨花。
“他走了吧?”隻是一個抬眸,先前那個盛開得宛如三月梨花的女子,陡然間衰敗下去。眼裏的喜悅被一種絕望的寧靜所取代,連嘴角的笑都有些飄渺起來。
縱兮張了張嘴,終究還是無法親口將這個消息告訴眼前這個女子。
這個如梨花一般的女子,是雲清心裏的女子,這人世之上也隻有這樣的女子能夠站在雲清身側。
瀟湘捏著木梳,緩緩退到鏡台之前,她小心地捋了捋裙擺,重新坐到起初的位子。
“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步步為營,即便是自己的生死都算的這般精確。”瀟湘從鏡台下取出一盒水粉。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才隻有七歲,時間一晃竟是過了二十餘年。”
“槐陽君,你還從來沒有見過明澈落淚吧?他的淚永遠隻屬於我一個人呢!”瀟湘淺淺地笑,徑自修飾著妝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躲在這裏,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狠狠地卻又低低地哭泣,險些把我嚇著。若不是見著他留在外麵的衣襟,我差不多會把他當老鼠打了。”
瀟湘的眉目舒展開來,撇下所有的生離死別,她開始陷入自己的回憶,那是雲清獨獨留給她一個人的回憶。
“我問他為何會在這裏哭,他告訴我他的母親不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想要害死他,還想害死他的弟弟。他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說他很害怕。那個時候,他真的好無助,無助到隻會躲在角落裏偷偷哭泣。我告訴他,那麼你就應該強大起來,這樣你才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你的弟弟。”
“嗬嗬,我想我那個時候大概不該告訴他這些的,這樣我與他之間也不會有後來二十餘年的糾纏。可是,我又是如此慶幸那個時候遇到他,他總是這樣地溫柔,他總會牽著我的手喚著我的名字,他說‘湘兒湘兒,你懂得真多,你長大以後嫁給我好不好,這樣我就不會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