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莽而遼廣的密林中,古木交織纏繞,如冥河般冰冷的水流緩緩自根部湧出,無聲地淌流著。幾片濃綠的葉片背後,猙獰的野獸瘋狂地撕扯著爪下的獵物,慘烈的嘶吼聲不絕於耳。淒清的月光將兩個扭曲的身影無限地拉長著,似預兆著這片森林將永遠也無法停止那無盡的悲鳴。
這裏是廝殺的樂園。
在這片冥土的最深處,一處斷崖邊挺立著一根龜裂,似被掏空的石柱。石柱表麵爬滿的青藤,以一種複雜的軌跡密密麻麻地覆蓋著石柱的每一寸。奇怪的是,當東邊的晨光撒向石柱時,青藤驟然枯萎,化作飛灰消散,而石柱上的裂痕卻如人的傷口般漸漸愈合。直到西邊最後一絲光芒被黑夜吞噬時,石柱上再次布滿青藤。枯萎,消散,重生,龜裂,愈合,青藤和石柱就這樣相互輪回著蠶食自己唯一的依靠。
“嬴隕,近來可好?”石柱邊,一位七旬老者隨手折下了一片藤葉,看了看,把手一鬆,任由藤葉隨風飄落。隻是就在藤葉落地的一瞬,一股無法明狀的龐大力量立即融入大地,緊接著整片森林都劇烈地顫動了起來。萬獸皆驚,卻不敢造次。
“咳咳咳…”不遠一處被波及的亂石堆裏,一名男子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一身紫金袍七零八落,狼狽不堪。看了看四周,男子無奈一笑,撣了撣身上的塵埃後,向老者走去。
一步,兩步,當第三步踏出,男子身上金光一驟,破碎的紫金長袍和滿身的泥塵就在那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絨袍和不怒自威的容顏。就一眨眼的功夫,男子就像從乞丐變成了一位久居深宮的君王,全無半點失態。
“如果時間能倒回幾分鍾,我想天下人都會羨慕我的待遇。”老者身邊,男子聳了聳肩說道。
“天下麼……”老者低聲喃道,眼神漸漸恍惚,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撫藤葉。在隻有月光的夜晚,石柱上所有的藤葉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男子低垂著眼簾,一言不發。氣氛和夜色慢慢沉重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毫無征兆地,老者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雄壯。
“憑什麼我人族就隻能活在天下,我嬴血穀就是要衝破囚籠,反將天踩在腳下,我就是要快天道一步!”老者周身空氣一滯,隻聽見一聲沉悶的巨響,一股股泛著血光的星塵如洪流般洶湧而至,觸及嬴血穀後瞬間像被點燃,頓時血炎滔天。熱浪瘋狂向四周席卷,萬物觸之必焚。空間在熱浪中扭曲。不知是不是錯覺,這被扭曲的空間似乎有規律地轉動著,漸漸,一個隻有輪廓的透明巨獸突厄地出現在嬴血穀身後,牛頭蛇身,無聲地咆哮著,自血炎盤曲而上,占據半片天空。
石柱上的青藤驟然繃直,藤葉上的青翠褪去,妖豔的血紅漸漸密布其上,一絲絲血氣慢慢地蒸騰而起,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團血霧,籠罩著石柱,時有淒慘聲傳出。正在這時,一團烏雲遮蓋了月亮,沒有一絲月光灑下。一聲刺耳的歡叫聲自血霧中響起,血藤紅光大盛,伴隨著沉悶的巨響,石柱瞬間化作了飛灰。血藤像成功越獄的囚犯般上竄下跳地擁抱自由一番,隨即猛然鑽入地底,藤幹上冒出無數的分支,蔓延十裏,所到之處地裂山崩,哀鴻遍野。森林裏的野獸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就算血藤刺穿自己的身體,吞噬著自己的血肉也不敢反抗,隻是更加激烈地慘叫。
一時間,這片地方仿佛一個被引爆的炸藥桶,處處都充斥著毀滅的氣息。
“老祖宗,蒼天無道!”
百米外的虛空,一處金芒豎起,嬴隕艱難地從裏麵走出,周身破落不堪,披頭散發,就連嘴角的血跡也還沒拭去,體內星塵萎萎不振,顯然是被波及而受了重傷。隻是此時嬴隕似乎並不關心自己的傷勢,一臉錯愕地看著嬴血穀,內心震驚不已。
“九宮星!”
“蒼天無道,無道?”嬴血穀一滯,雙眼漸漸迷茫,周身血炎和空中巨獸無聲地消散。隻是血藤似乎還不肯回頭,在四周更加瘋狂地戲謔起來,繞著古木不斷地盤旋,如一條毒蟒在捕獵,隻是它的動作更加暴烈,而十裏內也沒有活著的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