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可是湖匪聚居的地方。”我假裝驚訝。
“姑娘不就是那裏的人嗎?”他看著我,不笑也不怒,仍是一臉的平靜。
我差點把手中的漿扔掉,但是,強自鎮靜著,說:“公子認識我?”
“前幾天夜裏,還在楚府相遇,還交過手,姑娘記性好差。”
我差點跳起來,心裏一陣狂喜,原來,真的是他!
“真是你?”我丟下漿,對著他四處打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白日裏看他,更是氣度瀟灑,儀容非凡,我滿心的歡喜,全然忘了,他是要去白沙汀,還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
他一直非常冷靜,卻在我大刺刺的目光下紅了臉,下意識的清咳一聲,說:“姑娘,你向來都是這麼看著男人的嗎?”
我笑,“當然了。”
我沒有說假話,自從遇到他之後,我把幫裏的所有男人都打量過了,論五官,確實也有個把兩個長得比他俊秀的,隻是,若要論起風度來,卻無一人能及得上他。
他的眉毛微挑,沒有再說什麼。
我卻一直忍不住想要找他說話。
“你到我們白沙汀做什麼?你該知道,那裏並不歡迎外人。”我說。
“那麼,我去投奔白幫主,也是不可以的嗎?”他看著我。
“什麼?你來投奔我們?為什麼?”我不由驚訝至極。
“不為什麼,久聞白幫主大名,自然是有心攀附。”他居然肯說這種話,像他這麼驕傲的男人,說出攀附這兩個字,實在是怪異的很,而他臉上的那種神情,也絲毫沒有攀附之意。
我不由冷笑,“我怎麼覺得,你是來砸場子的?你該不是官府的人吧?是捕快?”
他瞪著我看,看了半天,終於笑了出來。
自從見到他,他便一直是那種平靜得像一塊冰樣的臉,從來沒見過他過,如今乍然一笑,我竟然看得愣住了,天哪,這個男人,笑起來真是要了命的好看。
可惜那笑,隻是一閃,便如流星一般,一閃即逝,他不再說話,隻是扭頭去看湖水。
“你怎麼不說話?被我猜中了是不是?”我又問。
他不理我,隻是皺皺眉,偏偏我遇到他,好像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個勁的想說話。
“你說話呀,你到底是不是官府的人?你若是不說的話,小心我把你掀到湖裏去喂魚,你的武功好是不錯,可是,我不相信,你的水性也很好。”
我停了船,有意嚇他。
不料,他卻是連臉皮也不抬,隻說:“我找的是你們的白幫主,沒空跟你這黃毛丫頭說話。”
什麼?他居然說我是黃毛丫頭?聽這口氣,老氣橫秋的樣子,倒好像,他比我大了一輩,跟我叔叔一個輩份了!
但是,我瞧著他的年紀,也不過是與我相仿,頂多比我大上一兩歲,至多不過二十歲。
我輕笑,“還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一個小小少年,說這麼大的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我若是黃毛丫頭,你大約也隻算是個黃皮小子了。”
但他終於不再說話了,我一時也舍不得把他掀到湖裏去,這麼俊美的少年,真喂了魚,豈不可惜?
到了白沙汀,我讓他在那裏候著,他倒是很聽話,背了手立在那裏,去看白茫茫的湖水,我跑到白鯊那裏去報告。
聽說那晚的年輕男子出現,同去的老大先是起了戒備之心,說:“幫主,我看,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白鯊卻擺擺手,“如果他真是官府的人,早就把我們一鍋端了,你以為,我們現在的白鯊幫,還有多少力量嗎?我出去會會他。”
見到幫主,他倒是一臉的恭敬,“白沙參見白幫主。”
什麼什麼?白鯊?他怎麼可以也叫白鯊呢?
老大怒喝一聲,“你這臭小子,怎麼可以直稱我們幫主的名諱?”
他叫不慌不忙,“這位兄弟,小弟也叫白沙,隻是與白幫主的字不同而已。”
“真的假的?”我在一邊咕噥著,“你該不是說屁話吧?”
“我父親叫白軒,白幫主可否聽說父親名諱?”白沙並不理睬我,隻是看著幫主。
“什麼?你的父親是白軒?”幫主登時喜笑顏開,“卻原來還是故人之後,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我們原就是一家人,快快請進!”
這一下,別說是老大,連我都傻了眼。
但是,我的心裏非常高興,因為,白沙決定留在白沙汀了。
幫主對他很是器重,我當然對他更是青眼有加,有事沒事,都會去找他,但他好像對我興趣不大,倒是對怎麼發展壯大白沙幫,興趣更大一些。
那些不過是男人的野心和雄心大誌,我實在是不怎麼感興趣。
後來,幫裏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官府再次攻擊白沙汀。
那時,幫主已經患了風寒,是冬天裏,一直不見好,天氣越冷,越是加重,湖上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官府半夜裏悄沒聲摸上來,就這麼將我們一鍋端了。
死傷無數,鮮血把冰麵都染紅了,每個人都在奮力拚殺,但是,卻沒有人害怕。
都是湖匪,過的本來就是打打殺殺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什麼好怕?
我也沒覺得害怕,反正死了就是大家一起死,做買賣時也曾數度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
幫主本身有病,又被一個官兵插了一刀,很快就死掉了,臨了了,將幫主之位交給白沙,要他把幫裏的弟兄帶出條活路。
這時,哪裏還有活路?我不由覺得好笑,對幫主說:“叔叔,你先走一步吧,如霜等一會兒就去伺候你了。”
我甚至都沒有掉眼淚,白沙很奇怪的盯著我看,幫主忽地一笑,“你這丫頭,到這時還說調皮話。”
後來的情形很詭異,其實,我一直也不太明白白沙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帶著剩下的百十來個弟兄在白沙汀上七繞八繞,居然把那夥官兵給繞暈了,就靠著這百十號人,硬是把官兵全給淹水裏了。
經此一役,大家自然是非常信服,我的心裏,對他的愛意中又添了敬意。
這樣一個男人,也算得上是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不正是我想要的嗎?
於是,拚命的對他好,天天對他笑,做飯給他吃,給他洗衣服,有事沒事就跟他說話,他大部份時間很少說話,很多時候,我都是在自說自話。
但是,白沙汀上沒有別的女人,一個冬天,因為害怕官府的追查,我們也一直待在島上,沒有出去,好在白沙汀一直備有充足的糧食,就算不出門,也不至於就餓死了,更何況,瞅個機會,白沙還會帶我們出門做生意。
他不再在白沙湖附近動手,反而遠了很偏遠的地方,初時我不明白,兄弟們也很不明白,跑那麼遠,天兒又冷,實在是人困馬乏,可是,他卻固執的要這麼做。
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是不想再引起當地官府的注意,以便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