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脹的尿意象張深海拖網,執拗地把無夢者從沉沉的睡意中一點點拽出來。艾蒲十分不情願地揉揉眼睛,勉強坐起,倚靠在床頭。
窗簾外暗暗的光透了進來,灰蒙蒙的,似乎又有些幽幽的藍,也不知是月色還是路燈。或許是被艾蒲擾動,小琪嘴裏呢喃著翻了一下,背過身去。小琪一向睡眠很淺,以致於經常會在夢中被他酒後的鼾聲吵醒——要把他推個翻身,才能暫時止住打呼。
一旦腦子清醒,膀胱“吹彈得破”的刺痛感變得十分清晰,艾蒲輕手輕腳地下床,不敢開燈,披上睡衣,躬著背夾著腿跑到衛生間。
急促的水聲並沒有催醒艾蒲,小腹漸漸放鬆,被壓抑的睡意重又彌漫回來。昨天晚上跟勇劍、左明他們喝得太多了。這人哪,跟郭爺說的一樣,“尿一喝多了,酒就多”。
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聲”讓他象個結著愁怨的姑娘,怎麼還尿不完,困死了,艾蒲感覺自己已經站著睡著了。
好不容易放空了身體,他關掉衛生間的燈,拖著雙腿向臥室走去。走廊裏很黑,艾蒲半睜著眼摸索向前。書房的門裏透出一片昏黃的光線,走到門口,看見小琪背對著門坐在書桌前。
“不好意思,又把你吵醒了,昨晚喝得有點多,你知道的,勇劍他們太能喝了。你不睡了嗎?”艾蒲抱歉地說著,走到小琪身後。
小琪回過頭,對著他微微一笑,溫暖的柔光從眼眸裏鋪陳出來。那笑靨,是艾蒲這生中見過的最美的畫麵。“沒關係,知道你們是鐵哥們。你先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我看會兒書,等一下就睡。”
艾蒲抱住小琪的肩頭,冰冰的,順手拿起椅旁的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剛過清明,天涼,多穿點。我先去睡了,你別看太久。”輕吻了一下小琪涼涼的額頭,他轉身回臥房。
睡意象是海邊溫泉,幽藍、輕柔地環抱著幾乎要閉上眼睛的艾蒲。憑著熟悉的感覺,他摸索著回到床上。拉過薄被,在床上翻蹭著,尋找最舒服的姿勢,身邊的小琪被床的顫動驚擾,不滿地哼著,他索性將胳膊整個攬過去,把小琪抱在懷中……
把小琪抱在懷中!
艾蒲猛得驚醒,彈坐了起來,雞皮疙瘩象海潮一般掠過全身,兩耳背後的神經亂跳,頭皮發緊。
擰開台燈,白光刷地填滿了視線,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艾蒲一個人坐在床上。“又做夢了。”平靜了一下心情,他看了一眼手表,兩點一刻。習慣性地拿起左邊床頭的小日記本,翻開寫到:“四月八日,夢見小琪,夜半讀書。驚醒。”
“都怪左明,說是給我放鬆解壓,死命攛掇勇劍跟我拚酒。喝多了倒真是解壓,把所有心理屏障都給解了。”艾蒲在心裏冷笑了一下,“虧得自己還修煉多年呢,喝點酒就這個樣子,活該被師父罵死。”
隨手拿起床頭的一本書,草草地翻了幾頁,書上的文字開始打架,每個字都在眼前浮動,大腦卻拒絕去辨識,睡意再次湧起,他把書順手放在了右邊的床頭櫃上,重又沉入深深的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艾蒲被自己手機悠揚的音樂鬧鈴喚醒。六點半。翻身起床進衛生間,又是悠長的晨尿,洗漱完畢,回臥房換上運動服。正準備出門,看見兩本書整齊地摞在左邊的床頭櫃上,而右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一本小日記本,規規正正地放在櫃邊貼著床頭板,仿佛很久沒有動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