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
城主府。
不知何時,夜色已然深了。那密布的烏雲,把那月兒嚴嚴實實地掩飾了起來,不漏一點光亮。這星光也是格外地朦朧,隻有零星的幾顆,看著極為可憐。
在這寂靜的夜裏,連蟲鳴都是那樣的微不可聞,仿佛所有的生物,都進入了深眠。
遠處有一點亮光正在移動,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燈籠。一個其貌不揚的人,就這樣提著燈籠,走在了路上。周圍沒有任何人的影子,當他走到了一個角落的時候,已經有一隻鴿子乖乖地等候在了那裏。一雙眸子分外地明亮,兩隻爪子緊緊地抓在了土牆之上。見到他來,便撲棱棱地飛了過去,恍若一隻輕飄飄地羽毛,將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穿著粗布短衣的人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張卷筒狀的小紙條,塞進了鴿子肚子附近的竹筒裏麵。這樣一來,便再也看不見了,成功地隱沒在了那密密的羽毛之中。
他一拍那鴿子,它便舒展了翅膀,頗有靈性地飛了起來,然後重新開始了自己的旅途。整個過程悄然無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汴京。皇城。
即使是在如此深夜,禦書房還是燈火通明。外麵有一排奴婢和奴才正在預備皇上隨時的召喚,垂手恭立。
然在禦書房裏,紀元愷正在一封封地查看著那高疊如山的奏章。看完一封,便扔一封。說扔,還是抬舉他的,完全就是甩出去的。不過這禦書房的地上,經過了多少人每日的清洗,還是比較潔淨的。不然讓那些年事已高的忠臣,看到他們呈遞上來的奏章,會受到這樣的對待,說不定會悲憤地吐血而死。
他的丹鳳眼仿佛是上揚的一把劍,閃著令人膽寒的銀光。薄唇自然上揚,緊抿時倍顯嚴肅,可是此刻上揚著卻也不讓人覺得輕鬆。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卻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俯首稱臣。麵無厲色,卻更比疾言厲色顯示君王的霸氣。
看著這一封封地奏章,越看,他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一些。果然荒謬,這朝堂早就已經腐朽了,可是偏偏前世的自己,還想要天真地改造一下,想要創造出一個盛世王朝。當一件東西,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修修補補,也不過挺個三五年,不如就讓他這麼壞下去吧。前世的汙名,不如在今生就成為現實吧。也省得他那好皇帝,白費力氣。
空蕩蕩的房間,忽然平生生出了貓叫聲,那貓兒聲細細小小,頗帶些可憐的意味,三聲便不可聞。
紀元愷就在禦案的精致龍紋上按下了那顆活靈活現的龍眼,然後繼續著自己方才的動作,不過不是直接摔在地上,而是禦案了。
跟前,有一人如鬼魅,無聲地冒了出來。明明地上已經遍布奏折,他還是偏偏找出了那麼一塊空地,站在了上麵,垂手恭立。
“怎麼,我那好弟弟有什麼消息傳過來了?莫不是與那將軍打好了關係,然後就有了那三萬的兵馬吧。”紀元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筆,隨後將頭放在了手背之上,做出了那墨守成規的自己,絕對不會做出來的動作。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那黑衣之下的麵容,果真是父皇留給自己精心訓練的人才,光是站在自己的麵前,他都無法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