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第175章 紅塵相伴(終章)(1 / 3)

“皇上若要罰臣,臣毫無怨言。但在這之前,臣有話要說。”楚煜跪在地上,語氣卻不卑不亢。

薑徹看著他,不悅的問道,“你還有何話說?求情的話就不必說了,朕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楚煜道,“微臣隻有一句話問皇上,皇上為何同意見微臣?可是因為小皇子在殿外啼哭?”

薑徹看著楚煜道,“你明知故問。你竟然用這麼小的孩子來威脅朕,皇後竟然也由著你胡鬧。你們兩定然是商量好了。”

楚煜道,“不管有沒有商量好,微臣隻是想證明一件事,血濃於水。皇上尚在生氣的情況下,依然心疼小皇子,肯讓臣來見皇上。可想而知,這天下的父母都一樣。微臣的弟妹,生了孩子才不過一月有餘,那孩子在家天天啼哭,定然是想念自己的娘親。而弟妹呢,自然在獄中也好不到哪裏去,肯定是以淚洗麵。這些便是人之常情。”

薑徹道,“你想用這個來打動朕?讓朕放了琳琅?你可知道,她下毒害死了長公主。”

楚煜道,“這個微臣知道。可是皇上也該清楚,長公主是什麼態度。縱然弟妹有錯在先,可孰能無過。皇上心懷天下賢明聖德,為什麼不給弟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呢?她已然知道自己錯了,甘願冒著風險站了出來。為了什麼,是因為她心中對此事有愧疚。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更關鍵的是,長公主她信任她,原諒了她。長公主是怎麼樣睚眥必報的人,皇上應該清楚,能得到她的原諒,就說明弟妹她做的足夠好了。也因為長公主她也心疼那個剛出世的孩子。皇上仁心,也初為人父,應該可以理解這其中的心情。”

薑徹頓了半晌,道,“章王爺,朕以為你前來定然會擺出一堆理由,覺得朕不應該將王妃關起來,有失體統之類的。可不想,你竟然打了親情這張牌。若是朕不放人,倒顯得朕十分不通情達理了。”

“微臣不敢。皇上或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否則也不會來見微臣。”

薑徹不由一笑,“楚煜啊楚煜,你這點倒是沒有隨你父王。你可比你父王奸詐多了。”

“微臣不敢。”

“其實琳琅怎麼說也是你們楚家的人,朕也不想對不起豫王爺。更主要的是,這件事也是姑姑極力要辦得。朕最終還是拗不過姑姑的。”

“微臣叩謝皇上。”

“你也不必謝朕了。朕也是煩了你們了,這琳琅若是不放,你們定然沒完沒了的來找朕。尤其是姑姑,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來威脅朕。”

楚煜沒有說什麼,畢竟薑徹和薑娡之間的關係還是很微妙的,不容他多說什麼。

“不過這琳琅也不能立即放了,也得在天牢裏頭關幾日,好好反省才是。”

“是,皇上。那凝兒她……”

薑徹道,“你以為那小小的怡寧宮能關得住她?”

“皇上說的是。”楚煜頓了一下,又道,“皇上,其實微臣今日來,還有件事希望皇上恩準。微臣想辭去一切官職,而讓二弟承襲這個王爺之位。”

“你這是何意?你與姑姑商量好的嗎?一個說離開帝都,一個說不再做王爺?”

楚煜皺眉吃驚道,“你說王妃也說了這個話?”

“朕正是因為她這個話,才將她關進了怡寧宮。”

“皇上……”

“不必再說了。琳琅的事情朕已經答應你們了,這件事朕不想再聽到,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

三日之後,鈴嵐被放了出來,而與此同時,天牢裏也傳出來一個消息,阮舜華不堪受辱,在牢房中懸梁自盡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薑徹手中的茶杯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皇上……”

薑徹失魂落魄道,“她竟這麼走了嗎?原以為朕狠極了她,可到最後她死了,朕竟然覺得有些難過。”

管離盛道,“畢竟衍妃娘娘也跟了皇上有些年頭,皇上傷心也是正常的。”

“是啊!姑姑說得對,朕身為帝王本就要承受這許多。得與失,永遠都是在權衡之中。興許,朕真的不該再將姑姑強留在身邊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而朕也該好好的強大起來。”薑徹頓了頓,然後道,“將王妃放了吧,然後傳一道聖旨,讓楚念丞相王爺之位。”

“是,皇上。”

——

“喂,小狐狸,就這麼放棄了王爺之位,與我浪跡天涯,你舍得嗎?”薑娡騎在馬上,看著一旁也騎在馬上的楚煜道。

楚煜迎風策馬,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薑娡,隨後突然一躍,直接到了薑娡的身後,雙手將她一攬,然後奪過了薑娡手中的韁繩。

他在她耳畔道,“那你放棄長公主之位,與我這個平頭老百姓一起浪跡天涯,可後悔?”

薑娡轉臉仰起頭,看著楚煜道,“不瞞你說,這才是我薑娡向往的生活。我覺得是賺了,平白無故騙了個美男在身旁,我怎麼會後悔呢?”

薑娡說完,便在楚煜的臉上親了一下。

楚煜看著前方道,“你這時候可別勾引我,這才剛剛出了帝都,也得遠一些咱們再辦那些正經事。”

薑娡嬌滴滴的說道,“可是人家等不及了呀!”

“那就趁現在吧。”楚煜說著,便要拉住韁繩,停下馬匹。可薑娡卻笑道,“好了,不與你玩笑了。咱們還是趕路吧。別到時候皇上後悔了,又將咱們兩個給抓回去。”

楚煜也收了心,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去找薑懷。他來了書信告訴我在哪裏了。對了,他心中還說,慕容嫣兒已經有了身孕。看樣子,就屬我最慢了。小狐狸,你看樣子不太行啊!”

“行不行試過就知道。凝兒,現在是我等不及了。”

“……”

番外》》帝後情

001帝後無情

布滿陰霾的天空,紫色和暗灰色的雲翳暈染著一輪慘白的弦月。清風徐徐,院內裏種了幾棵竹,竹影疏疏。月色拉長了一個頎長的身影。那男子一手粘著茶杯,舉杯望月,眼神是說不出的寂寥落寞。

“神醫,神醫。”一個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來,氣喘籲籲,差點沒直接撲在那人的懷中。

“何事?”來人並不轉身,依舊一派沉靜之色。

“皇後,皇後病犯了,請神醫過去。”

來人轉過臉來,是個年輕的俊俏公子,路顏,南俊子唯一的關門弟子。

“皇後答應我的條件了?”路顏問道,手中依舊握著茶杯,不急不緩。

“什,什麼條件?”太監微微一怔,他不記得謝令容吩咐有什麼條件,他隻知道謝令容此時正在病痛中受著煎熬,讓他趕緊找他。

“哦,那就是沒有答應。那你便回去吧,不要打擾了我喝茶賞月的興致。”路顏說完就真的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太監不知道該如何,想了想,又折身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又見他氣喘籲籲的跑來。

“神醫,神醫,皇後說了,什麼條件都答應你,請你速速過去。”

“如此甚好。”路顏將茶杯至於石桌上。隻見他微微揚眉,袖袍一拂,正欲大步而去。

“神醫就這麼過去?”太監看了看他,未帶藥箱,空手而去。

路顏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似是笑盡春風。

太監呆呆的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快步跟了上去。

鳳儀閣內,此時已經忙得人仰馬翻,宮女太監來回奔跑,太醫戰戰兢兢跪了一地,冷汗直冒。

床榻之上,傳來謝令容的痛苦呻吟之聲,每一聲對跪著的太醫來說也是苦痛的折磨。謝令容早已下了懿旨,若再無解救之法,太醫院的一幹人等都要受到處罰。輕則頂戴花翎,重則斬首示眾。

“神醫來了,神醫來了。”太監尖細而興奮的聲音傳來,床榻之上的女子終於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一陣疼痛襲來,她又差點暈厥過去。

“快救本宮,快傳,傳。”謝令容無力的說著,此時卻看珠簾外一襲白衣落入眼簾,身姿飄飄,衣襟帶風,仿佛是從天上踏著雲彩而來。

“皇後肯願意讓我治病了?”路顏卻是不疾不徐,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神情有些淡漠。

“救本宮,神醫要什麼本宮都答應。”此時謝令容烏絲淩亂,麵色慘淡,母儀天下的威嚴之色早已蕩然無存,有的隻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痛苦神色。

路顏淡淡一笑,道“路顏說過,謝令容能讓皇上陪在身側,路顏就為皇後治病。”

路顏在大街上直接被人抓進了皇宮,謝令容要他治病,卻被路顏拒絕,說是要皇上在身側,方可治病。

自從十幾年前開始,薑徹和謝令容的關係決裂,已經成為晉國人盡皆知的事實。即使是謝令容常年受病痛折磨,薑徹也不曾來看過,隻是偶爾著太醫問過幾次。但謝令容為薑徹育有一子,又曾經立過功,如此,謝令容的後位一直保留。但二人已經是形同陌路,即使在宮中不小心碰到,也是各走各路,如同沒看到一般。

硬的不行來軟的,謝令容簡直把他當神一樣供了起來,路顏可謂是在皇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也不敢得罪。

路顏提出這個要求,分明是在為難謝令容。

謝令容氣結,各種話語威脅,命人拿著劍抵住他的脖子,上了刑具來用刑,總之已經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但路顏全當一句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謝令容有所求,卻無法令他臣服。

今日謝令容犯病,太醫束手無策,隻得立刻請了路顏過來,沒想到他還是那句老話。

“其實不過是低聲下氣的求一下他,難道比你的性命來的重要?”路顏輕輕的扣著桌麵,身形散漫。

“你放肆。”身邊有太監忍不住訓斥。

路顏眼睛掃他一眼,手輕輕一抬,太監立刻感覺全身奇癢難忍,直想將自己的皮肉抓破。

“神醫饒命,神醫饒命。”太監跪了下來求饒。

路顏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別人其實一般不稱我為神醫,倒是喊毒醫多些。”

“神醫,奴才知錯了,知錯了。”

“做錯事才來認錯,我路顏不喜歡這樣的人。”路顏說著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而看向床榻之上的謝令容。

“啊!”突見一個宮女叫了起來,隨即捂住嘴,趕緊跪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謝令容摸摸自己的臉“給本宮拿鏡子來,快。”

看到鏡中的自己,謝令容嚇得將鏡子一推碎裂在了地上。臉上出現了斑斑的黑塊,如同當年的那個孩子一樣。

路顏卻是如同看戲一般看的興致盎然,眸子裏有著些許的得意之色。

“給本宮去請皇上,就說是本宮求他過來,快。”謝令容終於妥協,太監不敢怠慢,慌忙跑了出去,差一點被門檻絆住。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屋內的沙漏緩緩的流淌,發出唦唦的聲響。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下來,連謝令容的呻吟聲也小了許多。

薑徹會不會來突然成了一個謎。

“皇後娘娘,皇上說,說他正在處理朝廷之事,很忙,沒有時間過來。”前去通傳的太監匆匆跑了進來,跪下回稟。

屋內之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帝後僵持之境已久,如今謝令容做出讓步,依舊不能解決。

“他……”謝令容心急之下,一口鮮紅的血吐了出來,屋內立刻亂成了一團。

“安然,你將錦盒中的白玉杯拿出來送過去,就按本宮的話說,若是他不來,就當場砸碎了這杯子,從此再無夫妻,再無帝後。”謝令容一臉決然,恢複了些許的威嚴之勢。

安然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錦盒,快步走了出去。

屋內又開始了漫長而安靜的等待。

“皇上駕到……”一聲劃破長空,似是一下子激蕩了平津的水麵。

薑徹一襲明黃色龍袍走了進來,雖已步入中年,但眉宇間英氣逼人,舉手投足似是胸藏緯地經天之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屋內立刻跪了一地,唯有路顏依舊從容的坐著,而謝令容自他進來後,眼神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原來,多年夫妻的情分,也就隻剩這一隻白玉杯了。”謝令容淒清的一言,眉宇間稍縱即逝的落寞。

“朕已經來了,神醫就為謝令容施藥治病吧。”薑徹隻是淡漠的掃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便一揮衣袖在旁坐了下來。

“既然皇上已經來了,那路顏自當遵守諾言為謝令容治病。你們且都下去吧,屋內留下皇上,我,謝令容即可。”

眾人看了一眼薑徹,又看了一眼謝令容,都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

屋內燃起了一爐香,青煙嫋嫋,香氣襲人。

“皇上可以吃了這藥,待會兒給皇後治病用的藥粉和藥水味道難聞且對正常人有害。”路顏伸出手遞過去一粒通體雪白的藥丸。

薑徹接了過來,探究的看了一眼路顏,一口吞了下去。

路顏走到了謝令容的身邊,在她的床側坐下,扶著謝令容平躺了下來。

路顏從懷中拿出一隻綠瑩瑩的杯子,又從一隻錦盒中拿出一隻火紅的蟾,一根銀針插進蟾身,有些粘稠的漿液滴在杯中,他又拿出另一個瓷瓶倒出來一些紅色的液體。

很快杯中液體冒著白色的煙,逐漸融合到了一起,轉為了透明色。謝令容驚訝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不由得對路顏的醫術更有了幾分信心。

路顏喂著謝令容飲下杯中的液體,然後將她重新平躺下來。

幾根銀針紮了下去,謝令容隻覺身體輕盈了起來,紮針之處有清涼酥麻之感傳來。謝令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困意席卷而來。

突然間,謝令容好像看到了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和一個儒雅俊秀的男子。她突然感覺到一絲冰冷如水的寒意,順著脊梁往上蠕動。

她本能的想要睜開眼睛,逃離那一切。可是她睜不開眼,甚至全身都不能動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壓製著她。

時空轉換,她隻能毫無選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緩緩發生。

002長街長,煙花繁

江南的水畔,泛著粼粼的水光,有女子在水邊素手掬起淨水,看著它從指縫中緩緩流淌,嘴角露出欣喜的笑意,如夏日清麗綻放的一朵荷。

發髻上的一朵粉色的花兀自妖嬈。

白皙的玉指撫過瑤琴,動人的旋律飄蕩開來。

女子聞之,起身望去,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鬢發在風中嬉戲,惹得臉龐癢癢的。

她看見不遠處一個白衣男子,風姿翩翩。臉不由得微紅,提步緩緩走了過去。

身後的樹影婆娑,一輪圓月掛上高梢的樹枝,靜靜的,隻有荷下碧波般輕靈透徹的音樂。眼前的他白衣勝雪,麵如冠玉,輕輕的將心弦震蕩。

花前月下,正是幽會的地方,天涯海角,海誓山盟,不自覺的縈繞在腦海中,手下的琴弦輕盈愉快,指尖抹過的地方兀自留香。

麵頰緋紅,不敢望向一襲白衣,男子的溫文爾雅,男子的才華卓越,此刻,隨著音樂蜂擁而至,一張張震徹人心的容顏,此刻竟比眼中看到的還要真實。

一曲畢,男子起身,江南水畔的水汽氤氳了女子絕美的容顏。他拱手而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謝令容。”盈盈身姿,緩緩行禮,語帶嬌羞。

“原來是謝起之女謝令容,素聞小姐也是晉國才女。”

“謝令容不敢當。”

“小姐謙虛,聽聞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可否為文清彈奏一曲?”

謝令容坐下。

月華凝霜,高樓清風,她為他撫琴。他站立一旁,仿佛聞到了她發間的清香。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她叫謝令容,他叫文清。

幾日後,他們相約踏青。

湖邊,一圈圈水紋繾綣,文清攜謝令容踏在湖岸,文清低頭瞧瞧謝令容,謝令容微垂著眼簾,輕輕喚著他的名,文清。

細雨斯斯潤潤的落了下來,珠兒一般晶瑩。不由得,沾在謝令容的睫毛之上,顫抖如薄翼的蝴蝶。

文清癡癡的看她,隻覺眉目如畫,文清隻覺聽到了自己錯落緩急的心跳。

他拉著她進了茶館,剛要叫上一壺茶,卻看謝令容俏皮的一笑“這家茶館我常來,今日我為你烹一壺茶。”

文清笑著不阻止,看她離去。不一會兒,她一襲粉衣款款而來,手上端著茶具。

她為他斟了一杯。

他接過,酌了一口,啟開眼眸,不得已翕合唇齒,一縷清甜遊走舌苔,味蕾被震撼,讚一聲:“好茶。”

聽得他誇讚,謝令容麵露微笑,又替他斟了一杯。

“品茶講究意境。人生茶禪,生得禪茶。茶聖陸羽曾說,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限朝入省,不羨暮入台。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競陵城下來。”

“說得好。”文清情不自禁的鼓掌“茶之百味亦如人生百態之後,心自然靜,更是明鏡。隻道是,凡塵如煙,紅塵萬丈,世俗之事,難得心靜。容兒的心境讓人佩服,文清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但……”文清複而又說道“茶類萬千亦如山河萬裏。多見嫋娜嫵媚、剛烈超逸、霸氣昭彰、輕峭出塵、狡黠奔肆,似偶然墜入桃花源,阡陌縱橫之後,到處似錦如絹。”

“公子比喻的甚是恰當。”被文清一說,謝令容先是一驚,複而改為讚歎。

雨停,文清拉著她出了茶館。

二人共乘一騎,馬蹄的噠噠聲伴著他們走過十裏長街,城外短亭。

身後花海如幻,眼前煙雨朦朧,謝令容瑩白如雪,文清終是忍不住,握上了她的柔荑。

轉眼已是夜晚,涼亭外的月白紗絹翻卷著留下一片朦朧,依稀間聞到花香,文清眉間微笑,俊秀的麵容在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望著他白衣勝雪,謝令容終於歪倒在他的懷中。微風拂過,一湖春水碎成了清影萬千。

閨閣之中,謝令容相思日重。自七日前一別,至今杳無音訊。

見爹爹走來,麵上凝重。

“爹爹。”謝令容起身盈盈一拜。

“這是三皇子送來的禮物,說是交給你的。你且打開看看吧。”

謝令容接過來打開看了,錦盒內放了一隻上好的白玉杯。一瞬間,謝令容似是明白了什麼,卻是難以問出口。

“容兒,爹爹知道你一向心境淡雅,此事對你……”謝起欲言又止,滿是擔憂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兒。

“爹爹,三皇子他叫什麼名字?”終是問出了口,想從自己的爹爹口中確認下來。

“三皇子名薑徹,字文清。”

雖然已經知道了是這個事實,但從自己爹爹的口中說出來,謝令容還是感覺自己被重重的擊了一下。

謝令容不是柔弱女子,心下已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了三皇子的心意,於是仰起臉對著謝起說道“爹爹,女兒既已選擇了他,便不會後悔,我相信文清待我也是如此。”

謝起聽後,臉上神情複雜,不知是喜是悲。

“此事現在多說也無意,三日前,三皇子已被派到邊疆抵製嵂族蠻夷,此行凶險,是太子故意為之。若是,若是不能回來,你們的事也就算了了。”

“什麼?”謝令容一聽驚得臉煞白“三日前,爹爹,你……”

“容兒,爹爹也是為你好。”出征之前,薑徹來到大學士府,意欲與謝令容道別,卻被謝起以理由阻攔,他臨走前送了這個錦盒,謝起本不欲交給謝令容,但看她這幾日愁雲慘淡,恐她相思成疾,這才給她看了。本來想勸她斷了念想,卻不料他的女兒卻已是心意已決。

“爹爹,你說文清他此行凶險,到底有多凶險?”謝令容突然想到剛才謝起的話,問道。

“那邊氣候惡劣,現在已經冰雪覆蓋,我們華國人常年生活在氣候溫暖的環境中,過去難免無法適應。且嵂族人生的人高馬大,那邊是他們的地盤,三皇子遭到太子設計,所帶兵馬糧草根本不足,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嵂族人頻繁的擾亂邊疆的百姓,皇上也派人鎮壓過幾次,但都失敗而告終,這一次,恐怕也……”

謝令容的臉色一下子慘白,整個身體無力的後退幾步,繼而強定自己站穩身子。

“爹爹,我要去找文清。他送此杯,表達情意,女兒定不能辜負。”謝令容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將那隻白玉杯緊緊的握在手中。

謝起看了看她,輕輕一歎,卻也無法阻止,從小到大,這個女兒雖然知書達理,卻也是性子拗得很,決定的事輕易難改變。

次日清晨,謝令容換了一身淡紫色的男裝,將頭發高高的盤起,對著謝起三拜以後,便騎了一匹馬而去。

一段情深意重的情緣由許大小姐親自開啟。

一路策馬,謝令容隻有在累得的時候才停一會兒,她是想著快馬加鞭也許還能追上大軍的步伐。

越往北,天氣越冷。

映入眼簾的飛雪,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那是華國的軍服,堆積的都是華國將士的屍體。

他會不會也在裏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謝令容翻身跳下馬,她望向無邊的荒原,蒼茫茫的一片,沒有一絲生氣,有的隻是飄零的雪花,混著血液的腥味冰冷著她的臉頰。她開始在屍體裏麵翻找他。每看到一具屍體,知道不是他,她就放心幾分,總覺得剩下那些人裏麵有他的機會又少了一點。

她從未意識到,簡短的幾次相見,她對他已是如此不舍。

天色逐漸陰沉,北方的天黑的更早,黑的更濃。

狂風在耳邊呼嘯,簌簌作響,猶如厲鬼的咆哮。謝令容雖然膽大,此時卻也不由得害怕起來。可是她不能離開,她還要繼續找下去,直到將這裏所有的屍體翻遍,確定這裏沒有他。

她才知道,簡單純粹的愛可以讓人如此傻,如此義無反顧。

“何人在那裏?”背後突然想起一個威嚴的聲音,謝令容嚇了一跳。可是下一刻她才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是他,自己不會聽錯。

她驀地轉過身去,有些狼狽的臉,帶著幾許驚慌,幾許驚喜的神情落入薑徹的眼底。她看到他一身戎裝,器宇軒昂,一個儒雅,一個英姿煥發,竟都是讓她看一眼就移不開眼。

“容兒?”薑徹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幾步過去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冰冷的鎧甲給她帶來冷硬的觸感,可是她趴在他的懷中,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活生生的在自己身邊。

淚水禁不自知的滑落。

薑徹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放開她,又將他擁入懷中,仿佛嗬護著至寶。一時間又驚又喜,他從未想過看似柔弱的閨閣女子,竟有這般的剛毅堅強。

“容兒,你怎麼來了?還這身打扮?倒是把我給比下去了。”良久,薑徹笑著玩笑。

謝令容臉微微一紅,瞪了他一眼“你贈我白玉杯就算與我定情,謝令容一顆心交給了你,從此謝令容生死相隨,絕不離棄。”

“容兒,文清此生有你,何其有幸。”

身後的將士突然間都笑了起來,哦哦的打起趣來,羞得謝令容直躲在薑徹懷裏不肯抬頭。

“連孤身找我都不怕,翻看那麼多屍體也不怕,怎的如今怕了這個?”薑徹玩笑的聲音從謝令容的頭頂傳來。

謝令容環著他的身軀,偏偏在他後背狠狠的一掐,疼的薑徹張大了嘴,卻又礙於有下屬在不好叫出聲來。

“看來容兒倒是個悍婦,先前卻是沒發現。”薑徹咧著嘴,直搖頭。

謝令容在他懷裏歡喜的笑了。

003檣櫓灰飛煙滅

風聲蕭瑟又哀怨。

尖利的呼嘯中仿佛有飄蕩的孤魂。孤魂無根,它在吟唱,吟唱紅塵中的紛亂,吟唱陰冥中的幽怨。

炭火燒得正暖,一盞孤燈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