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枚薇看著遠去的車子,挑挑眉:“算你識相!”
“枚薇,枚薇——”身後傳來一個粗噶高響的男孩聲。
她停下轉身一看,聲源處是一個穿著藍T裇,齊膝米黃運動褲的男孩子。
他單指炫動著橙黃色的籃球,東躲西閃的像一條靈活的泥鰍,跑跳著流暢的弧線從人流中奔過來。
每年假期她都要去鄉下的姥姥家呆上一段時間,東密就是隔壁鄰居。她比這小子大三十天,可是他從來不叫她姐。
“嗨,東密!”等男孩跑近了,梅枚薇熟稔地打招呼,棠紅的嘴角泛起一個可愛的梨窩。
小孩子哪裏有什麼門第之見。梅枚薇知道東密的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家有很多匹山,山上有很多桃樹,桃樹長桃的時候她就回鄉下去了。
梅澤很少去那裏,東密則絲毫不知道梅枚薇的父母是幹什麼的。至少梅枚薇是這樣認為的。
梅枚薇想到最近的事情,臉色又開始緊繃起來。
她神思恍惚了一陣,半天才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她試圖著和以前一樣輕鬆說話,可是嘴皮好似已經粘住了一樣,半天她才故作輕鬆地說道:“東密,今年是你唯一沒有陪我玩的假期。再過幾天就開學了,看你怎麼辦?”
東密看了下自己深麥色的手臂,撓了撓剪短的小平頭,張開嘴不好意思的樂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那個枚薇,今年不好意思了,淨顧著忙家裏那堆破事兒了。不過幸好來得及,我保證剩下幾天唯你是尊,你說向東我絕不向西。”
兩人基本是一起長大,說不上心靈想通,至少是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很有默契。
梅枚薇早就覺察到東密的情誼,他裏麵透露的心思她怎麼會沒察覺。
可是他給自己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從小到大都是好哥們兒的角色。從來沒有習慣過東密一個小屁孩子也會變成大男人。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她現在非常樂意走過去,很瀟灑給他一拳,很酷的打招呼,“嗨!臭小子!”
要是像電視裏兩熱戀的男女一見麵就抱一起,煽情地叫道:“噢!親愛的!”
呃……梅枚薇光想想就雞皮疙瘩掉一地,趕緊把這個肉麻惡心的畫麵哢嚓掉。
再說經曆了那麼多事兒。她定定地看著這個男孩,陽光帥氣,就好像天邊火紅的烈日。她覺得自己已經融入了西伯利亞的寒冰,胸中早已一片狼藉,她不想自己的黑暗吞噬了那份光芒。
梅枚薇嚴肅而輕聲說道:“東密,叫我姐好嗎?”
東密好像聽到自己的心吱吱地裂了一個口子,有些絲絲的疼。他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的戲謔樣兒,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向那個柔弱的女孩兒,“為什麼!”他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天邊像是誰打翻了巨大的調色盤,顏料濃彩重抹地鋪灑了整片天幕,加上陽光鍍上的金邊,恢弘大氣,豔麗無雙。
梅枚薇靜默著,東密也靜默,她的長發輕柔如絲,被風卷著一下一下地拂著東密的脖子。
他很想一下把她揉進懷裏,告訴她自己可以給她堅實的臂膀。可是他沒有,他的心有畏懼,怕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就難以回頭。
今年錦城的每個食品廠都趁機壓價,都知道桃子要是不盡快賣掉就隻有爛在地裏,不像蘋果可以儲存。按照食品廠的價格,賣掉的錢還不夠桃子的肥料錢。所以他一咬牙,叫他爸去銀行貸款,自己家買機器加工,辦一個小廠子。
這個暑假他們爺倆兒就去了外地置辦機器的事兒。今天上午剛回來就聽見七大姑八大姨在村口,討論著無數個版本關於梅澤市長的事兒,他這才知道梅枚薇的爸爸出車禍了。
他當時就驚呆了。梅枚薇從沒提過她父親的事兒,可是現在是電視媒體囂張的時代。他雖然從小到大是沒見過梅澤幾麵,可是那個男人身上散發的磁場就是到處吸引人眼球的,加上都姓梅,他早就知道梅枚薇的身份。
“東密,以後我或許不能和你一起無憂無慮的在假期裏玩了。”梅枚薇的聲音輕得像是從風裏吹來,空靈一下被吹散了。
“為什麼?”東密有一絲訝異和氣憤。
“因為我要打假期工啦,不能老依靠家裏嘛!我也長大了。”梅枚薇昂首挺胸,一副很可靠很成熟的模樣。
東密心裏突然很酸,像塞了一顆破了皮兒的生葡萄。他深吸一口氣,腦袋裏翻江倒海間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