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附近,司馬遷來回地踱著步子,時不時地瞅向黑黢黢的道路,直到聽到了腳步聲,才雙眼發亮地抬起了頭,看到竇茵茵的時候,司馬遷整顆心都放下了。

“你就是司馬遷?”阿嬌歪著頭,看著眼前文弱模樣的男人咧唇一笑,閃得司馬遷微微有些愣神。

“娘娘還能笑,看來沒有大礙。”司馬遷彎了身。

“走了一趟鬼門關出來,就會發現什麼事情,都值得你笑了,好了,不多說了,我與你走。”阿嬌退下身上的太監服,束了發絲,換上洛姑姑準備的男裝。

宮門口,司馬遷的車子被攔了下來,車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阿嬌用額前的發絲蓋了臉,歪在陰影裏,露出一雙穿了大尺碼的鞋子在光亮處,一副醉酒的模樣。

“什麼事?”司馬遷掀開車簾皺眉問,臉上也是微紅,雖然是因為羞得,但也如喝了酒一般。

“原來是司馬公子,您回來了?”值夜的是進軍統領,曾與司馬遷有一麵之緣,司馬遷禮貌地笑了笑,隻是心中有鬼,笑的有些僵直:“是啊,前些日子才回來,今日皇長子滿月酒,陪家父帶著小表弟進宮,小表弟喝多了不勝酒力,家父讓我先帶他回去呢。”

“是嗎?”進軍統領點了點頭,微微將簾子顯得更開一些,湊上宮燈,看到了一雙男人的靴子,再往上是一身華服,橋不太清楚臉,不過那震天的呼嚕聲倒是不假,哂然一笑,“看來喝的還真不少,晚上少不得你麻煩的,趕緊回去吧。”

“謝謝了。”司馬遷額前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卻不敢擦,慢慢地退回車內,隨著車夫的一聲高喝,馬車緩緩而行,直到離宮門口很遠了,憋著氣的司馬遷才顫巍巍地鬆了口氣,掂起袖子擦了擦額前的汗。

“看把你嚇得。”阿嬌坐直了身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司馬遷不敢吭聲,隻是臉色不太好。

“出城,去普法寺。”阿嬌也不理他,徑自對著車夫道。

“娘娘去普法寺做什麼?我們要先去東越。”司馬遷呆了一下。

“東越?太遠了,不去。”阿嬌利索地否決了。

“可……”司馬遷想要辯解幾句,卻被阿嬌喝住了。

“沒有可是,我說去普法寺就去普法寺!就算我不是娘娘了,皇上也絕對不會放過我們,我們能走多遠?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司馬遷頓住了,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平陽沒有料到阿嬌會來普法寺,她還以為阿嬌是來找她,可等到她跟著司馬遷到達前殿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普法寺道長雲泥師父正親自操刀,阿嬌跪在團蒲上,雙手微垂,一縷縷青絲被鋒利的剃刀切斷,落了一地……

“阿嬌……”平陽顫抖了唇,身後的司馬遷也怔在了原地。

阿嬌渾身一僵,回頭看向平陽,隻是呆了幾秒,便回了神,略略一笑:“公主也在啊……”

“不,不要再剪了!”平陽發了瘋一般上前推開雲泥師太,將阿嬌攬在了懷裏,看著她剩了半截的青絲,紅了眼。

“哭什麼呢?”阿嬌微微掙開平陽的懷抱,將自己披肩的青絲挽了一個發髻在頭頂,身上早已換上了道袍,一根木簪褪去了幾世繁華。

“阿嬌……你跟司馬遷走,在南方安頓,聽姐姐的話……”平陽嗚咽了起來,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我這一輩子,都在你們的掌控下過得差不多了,為什麼不能讓我自己做一次主呢?這幾個月我想的明白了,外祖母也找過我,就像她說得,我不適合皇後之位,不適合皇宮……每個人都在為我和徹兒當初的結合而後悔自責,那說明,我們真的錯了。有緣,無份。我已經很幸運了,曾經得到過他的愛,知足的。”阿嬌淡淡起身,對著一側默然不語的雲泥師傅行了一禮,雲泥師傅回禮,看向平陽。

“公主,凡事莫強求,無為才有為。”

平陽呆住了,這……這讓她怎麼接受……

阿嬌最後看了一眼平陽,斂下了眼眸,跟著雲泥師傅走了出去,而彼時,天空露了魚肚白,晨曦的初陽跳出了第一絲光亮,照耀著這個隱匿在半山腰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