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李太醫最後施了一針,知道不易久留,看著漢景帝再次睡去的模樣,帶著阿嬌走了出來……

馬車裏,陽信看著手上的聖旨,顫抖著閉上了眼睛,身後,館陶公主和阿嬌都激動極了。

“本宮就說,皇上還不至於糊塗了!放著自己的兒子不給,給弟弟!一定是母後的主意!”館陶公主顯得有些憤然,阿嬌興奮的小臉也微微耷拉了下來,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母親的衣袖。

陽信看著遺旨,並沒有過多的表情,現在,他們隻有三成勝算,徹兒一日不回,他們,便一日不能與梁王對抗。

“父皇怎樣了?”陽信回頭,憂心地看著阿嬌。

“不太好……今日是李太醫施了針才醒了一陣子的,我還未出門,便又昏過去了……”阿嬌臉色也漸漸地難看了起來,眼中隱隱帶了濕意。

陽信難過地低下了頭,握著遺旨的手緊了緊。

“好了,娉兒,生死有命,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館陶公主有些哽咽。

未央宮裏,被館陶公主纏了許久的竇太後才到達未央宮的殿門口,看守的侍衛趕忙回報了李太醫的來診,竇太後起先並不在意,畢竟李太醫都是這個時辰來診脈的,但,當侍衛說李太醫還帶了一個小太監來幫忙時,竇太後猛地頓住了腳,一張臉變得難看極了……這是湊巧?還是預謀?

皇後妃子忍了多少天了,見不到皇帝也都沒有來鬧,今日偏巧是館陶帶頭鬧事,鬧事的時辰還把握得相當好,不早不晚,偏偏趕在李太醫診治的時候……李太醫向來都是獨身前往救治皇上的,偏偏巧,今兒個就帶了個幫手……

“帶了什麼東西出來。”竇太後厲喝。

“沒,沒看見別的,隻有一個藥箱……”侍衛一驚,心中在說出“藥箱”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明了了……絕望地閉了眼,侍衛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了。

“自裁吧。”竇太後眼眸微眨,不再停留,邁開步子進入了未央宮,身後,鋒利的刀子進入血肉的聲音格外的刺耳,一日間,未央宮兩次染血大殿……

龍床上,漢景帝臉色已是蒼白到了極致,竇太後聽到身側宮女的描述,頓時嚇壞了,立刻宣了太醫……

隻是……依舊回天乏術了,漢景帝在最後的時刻微微睜開眼眸,卻看到了母親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伸出手,想要撫上竇太後的雙眼,卻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娡……娡兒,朕,想見……”漢景帝艱難地出聲,細若遊絲的聲線猶如一根喑啞的琴弦,已是在繃緊的極端……

“啟兒……”竇太後失聲痛哭起來,“我的兒啊……”

“母……後……娡兒……”漢景帝薄削的唇輕聲呢喃,雙眼急切地尋找著那個他想要再見一麵的人,卻發現,滿屋子除了竇太後就隻剩下一個禦醫了……娡兒呢?為何他的榻前沒有他的妻子,兒女?

心,沉到了深淵,漢景帝苦苦地笑了起來,眼眸看向眼前的母親多了一絲冷冽,您為了將這個皇位送給武兒,竟然這樣對朕嗎?讓朕……走的這麼淒涼……

眼眸中的最後一絲光亮滅了,漢景帝微微抬起的手驀地垂了下去,他……好像看到了薄皇後……那個,他對不起一生的女子……來接他了……

“啟兒。啟兒!”竇太後淒厲地喊聲震蕩著未央宮的龍寢,但卻無法傳達到屋外,月色依舊明亮,在這個光亮的月夜,送走了大漢的又一代帝王……

公元前141年,漢景帝劉啟駕崩。

漢景帝的死,竇太後秘不發喪,卻處死了李太醫,抄其家府,滅其族人一百八十餘口,館陶公主無力阻止,卻暗中將李太醫的孫子和孫媳婦轉出了長安,隱匿其蹤。

“李太醫死了……”館陶公主雙眼中多了一絲恐懼,因為從那一百八十餘具屍體中,她感受到了竇太後的怒火和恨意,這讓她害怕……

“父皇可能已經駕崩了……”陽信麵色淒然,豆大的淚珠滾落了臉頰,站在館陶公主府上的廊簷下,望著瓦片上滴落的水珠,黯然失神……

“娉兒!”館陶公主大驚,“不要胡說!”

“胡說嗎?李太醫是太醫院裏醫術最高的,卻遭了刑,皇祖母仍不解恨,殺了他家所有人……殺了李太醫,誰還能給父皇治病?”陽信木然地轉過臉,淚痕猶殘,卻苦澀一笑,“父皇已經駕崩了……”

“母後……秘不發喪……”館陶公主嚇住了,喃喃自語,“等武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