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陸續續的客人上門來,帶了禮物來看他們,將禮物堆放到她的搖籃邊上之後,良辰開始想,是不是這裏的人正好也有滿月酒一說。

可不就是她的滿月酒麼?

母親給她穿了漂亮的繈褓,整個人紅彤彤的,顯得格外喜慶。然後將她抱在懷裏,跟來的那些人炫耀著什麼。顧良辰還不怎麼聽得懂這些人的話,隻能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偶爾抿一抿嘴角,露出一個極羞澀的笑,讓那些人瞧了更加歡喜。

然後,她就被父親抱在懷裏,看書桌上攤開的一張宣紙上寫著的三個字:顧良辰。

她聽不懂父親跟她說了什麼,但是她慶幸,她還能認出那三個字,顧良辰,不管前世今生也好,她顧良辰始終還是顧良辰。

嬰孩習慣過吃吃睡睡的生活。

即便知道了自己這輩子還叫顧良辰,一種抑製不住的喜悅從心底蔓延上來,但是顧良辰現在的身體畢竟還隻有一個月大,她在滿月宴還沒結束的時候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良辰發現自己不是在自己的小窩裏,而是被父親與母親放到了身邊,左邊是父親,右邊是母親,母親的手輕輕地擱在自己肚上,而父親的手則將她們兩個一起攬住,一種從沒有過的溫熱從心底蔓延湧動開。

上輩子的爹爹,顧大人,在她記憶裏總是板著臉,除了那一聲爹爹,良辰甚至常常想,他和自己究竟還有什麼關係。不得不說,娘親教養得好,憑顧家這般薄涼寡情,她還是心甘情願地進宮,然後心甘情願地為顧家赴死。

《女戒》上寫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一點,顧良辰倒是守得很好。在顧家時,她從不反抗家裏的安排,請來的先生教什麼,她便努力學什麼,琴棋書畫、女紅廚藝,她樣樣用心,未及笄,京城便傳她嫻靜淑德,是閨秀間出了名的好典範。

十三歲,秀女甄選,一朝選在君王側。

其實,顧良辰根本不奇怪,畢竟以當時顧家的聲望,皇後的位置隻能是她,若不然帝位不保。

大婚前一晚,顧良辰允許進祖宗祠堂跪拜,因為她身上明黃的鳳袍。爹爹,也就是顧家家主要她起誓,不忘自己顧家女的本分,顧家與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顧良辰望著燭火裏那黑漆漆的一片牌位,心底最後那一絲新嫁娘的羞澀也沒了。她背負著整個顧家嫁給那人,那人又怎麼可能傾心相待?果真,琴瑟和鳴隻是一場鏡花水月,她和他,未見麵便注定咫尺天涯。

果然。

秤起蓋頭,她見到的是一張毫無喜色的臉龐。這位少年天子不過比她大三歲,樣貌被就是一等一的好看,加上天生貴氣,顧良辰再沒有見過有人比他更好看。隻是他眼底的冰冷一樣叫顧良辰心驚。她永遠隻是顧家女,而不是他的皇後,他的妻。

不過,顧良辰倒是生來樂觀。

顧家並沒有反義,所以,她並不願意見到相敬如賓的景象。於是,她照著本分做好一個皇後該做的事,從不對朝堂之事指手畫腳,後宮更是雨露均沾,從不奢望他會獨愛自己。

漸漸的,他對自己也開始有了和緩臉色,甚至閑暇午後,偶爾也會來皇後寢宮,讓自己陪他下下棋。這樣對她來說,已經很好了。可後宮畢竟不是朝堂,當娘親遞了折子想進宮來看望自己時,她便有了不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