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六月。
夏天來的那麼急，五月剛過完人們便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酷暑難耐了，早早的，遛彎的老人便不見了蹤影。時至中午，天空亮得耀眼，好像一大張燒燙了的白馬口鐵板。路邊垂柳的細枝一動不動，連樹影也縮成一團，葉子像病了似的，掛著塵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不動。馬路上發著白光，小攤販不敢吆喝，商店門口的有機玻璃招牌，也似乎給曬化了。柏油路麵也被曬得軟軟的，向遠處看去，空寂無人的馬路上，似乎有一片透明的蒸氣在升騰。
景州第一中學。
高三一班班主任辦公室內。
下午一點。
一留著幹淨短發少年站在辦公桌前。
身高175cm左右，低歪著頭，神色頗為無奈。
辦公桌後麵，一年近花甲的中老年男子，看著眼前讓他頭疼不已的少年，雙手輕柔著太陽穴，略顯疲態。
“唉。”
一聲重重的歎息聲讓本來就小的辦公室顯得更加沉悶。
“楊小凡啊，你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初中部剛升高中部那會兒你是多麼的意氣風發，我和各科老師對你的期望也都非常深，怎麼現在......”
看著眼前的少年，班主任戴軍是恨鐵不成鋼啊。
曾幾何時，這個少年是各科老師的掌中寶。任何科目，逢考第一。
可如今呢，各科任課老師不止一次請求戴軍將楊小凡調班，在這個成績至上的學生時代，你不行，別人都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說說吧，前幾天月考你為什麼遲到？”
“那個...”
“當天下午，你為什麼又提前走了？”楊小凡話還沒說完，戴軍緊接著又問道。
“我...”
“行了，行了，你別編了。你都扶老奶奶過幾次馬路了？合著你整天什麼事不幹就蹲在路口等老奶奶過馬路？”
“也不是總扶老奶奶，偶爾路口也有老爺爺來著......”楊小凡輕挑了一下眉頭，抬頭看了一眼班主任，小聲嘀咕著。
“額，看不見路的，腿腳...不利索的...也不少...”見班主任瞪著自己，楊小凡不由得聲音越來越輕。
“楊小凡，你給我嚴肅點兒！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你不要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要真有什麼難事，你就和老師說！”
楊小凡此刻其實很感動，這些日子以來，其他老師早就放棄他並且對他冷言冷語了，唯獨班主任戴軍還是對他不離不棄，這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找楊小凡談話了。
可惜自己終究還是會讓班主任失望吧，楊小凡暗自感歎。
他有自己的苦衷......
這個年紀的少年，自尊心最是強烈，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難堪，他不喜歡別人的同情！
“沒什麼事，就是我們村有個名牌大學生。”楊小凡聳了聳肩說道。
“嗯？”
“三十好幾快四十了，都沒討到老婆。”楊小凡一臉悲憤：“我可不想讀書讀傻了，可憐我們老楊家三代單傳啊，不能到我這兒斷了香火啊！”
“好了，好了，別說了，別總扯這些沒用的！”
戴軍擺了擺手：“我不想聽你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
見楊小凡故作吊兒郎當的姿態，歪著著頭數著自己的手指頭，頗有些遺憾的說道：“就快要高考了，本來那麼好的一個苗子，可是你......唉，再這樣下去，學校為了重點班級升學率，肯定要把你調離重點班的！到時候寫入檔案對你這一輩子是有很大影響的！”
戴軍知道楊小凡家裏應該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過這孩子自尊心太強，總是嘻嘻哈哈的掩飾著自己。他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多問，所以對於楊小凡這些奇葩理由，戴軍也不想過多的苛責。
隻是眼前的少年，屢教不改，戴軍不免意興闌珊。
“唉！不說了，時間也不早了，下午還有課呢。”說罷，戴軍又歎息了一聲，靠在椅子上緩緩地閉上了眼。
說了一個小時，他也有點累了，在教育事業上奉獻了大半輩子，年近花甲的他，體力大不如前。
“額，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楊小凡緊緊地攥了攥拳頭。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戴軍，在心裏默默地說道：“戴老師，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