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飛的心越想越涼,眼中的淚水戛然而止,可自卑恐懼的心卻早已在淚海中沉沒得抬不起頭。
直至天黑盡了,彩雲飛才踱著沉重的步子返回趙鷹的營帳,一踏進營帳,躺在榻上的趙鷹便睜開了眼睛道:“我派人給你準備了熱水,洗洗吧。”
營帳內放著一桶冒著熱氣的熱水,彩雲飛知曉自己身上異常難聞,拿好換洗的衣服後,便不顧趙鷹看著她的目光,一件一件脫下身上染血的衣衫。
趙鷹既是個女人,她彩雲飛還要顧忌什麼?
彩雲飛木木地擦拭著身體,在熱水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白日還鬥誌昂揚地想要留在軍營,陪在月落天的身側,可此刻的她卻覺得一切都變了。
對月落天而言,她似乎一下子變得微不足道、無足輕重,而她留下,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不過,她仍然不會離開,堅決不離開,除非月落天趕走她,說出拋棄她的話,她寧可選擇相信月落天,相信他對自己的愛不會改變。
隻是這樣的信任,卻在洞悉趙鷹是女人後打了很大的折扣。
“彩雲飛,”躺在榻上的趙鷹突地開口道,“這麼多年了,我原本打算一直隱瞞自己的身份,做一輩子的男人,但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之後,曾經所有的壯誌皆會化成煙雲。”
“我早就愛上了他,但那時的愛遠不及如今的濃烈,是以我舍得將自己最寶貝的妹妹嫁給他,隻可惜宛靜眼力不好,寧可喜歡我這個假哥哥,卻沒有愛上王爺半分。”
“彩雲飛,我知道你愛他,他也愛你,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們並不合適,那時不光是出於私心,還有其他因素,你嫁過人,也不懂他的喜好與誌向,我認為你配不上他,遠遠配不上他。”
“我這麼說不是抬高自己,而是事實,他中意的不過是你漂亮的容貌,貪戀的不過是你柔美的身體,等你年華老去,你們沒有共同的興致,更沒有一起擁有過的光輝談資,他還會中意你什麼?喜歡你什麼?”
“而我與你就不同了,在他眼中我雖一直是個男人,但我們卻有眾多義氣相投之處,更有許多無法磨滅的深刻記憶,我愛他,可以為他生,也可以為他死。”
“譬如今日,我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擋箭,而你呢,你隻能像個普通人一樣被嚇傻在當場,你對他的愛單薄、淺顯,根本就沒有為他獻身的意念與勇氣。”
“雖說這個世上一般是男人保護女人,可在重要時刻,一個能夠保護男人的女人,對男人而言,是不是更加適合?誰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若成為他的妻子,不論他處於何種艱難境地,我都不會離開他,誓要和他同生共死。”
“彩雲飛,當宛靜以為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時候,你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像這種對他毫無信任的女人,怎麼配得上尊貴優秀的他?彩雲飛,當他陷於危難之時,你做得到與他同生共死?”
彩雲飛一言不發地聽著,木桶中的水明明尚有溫度,但她卻覺得一陣比一陣變得刺骨寒冷,她從木桶中跨出,默默地穿好衣服,朝著營帳外走去。
彩雲飛走出營帳,夜空中繁星點點,煞是熱鬧,但她的心卻孤寂得可怕。
才走了兩步,彩雲飛便撞到了一個人,抬頭一看,月落天就站在營帳外,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也不知方才有沒有聽見趙鷹的話。
夜色下的月落天顯得更加俊美非凡,彩雲飛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想著他定是來看望趙鷹的,便從他的身邊穿過,朝著更深的黑暗走去。
趙鷹說,她是一個嫁過的女人,她配不上他,這她一直都知道。
趙鷹還說,她與他沒有共同的愛好與誌向,他貪戀的不過是她的美貌與身體,她好想問一聲月落天,那是真的嗎?
趙鷹還說,她對他的愛單薄、淺顯,根本就不具備為他獻身的意念與勇氣……
不,彩雲飛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愛他,深深地愛著他,她願意以她的性命換取他的性命,隻是她很笨很遲鈍,做不到像趙鷹那般反應靈敏。
不管怎樣,這一晚,趙鷹的確深深地打擊到了她,先前與月落天和好的勇氣與信念似乎一下子癟了下去,讓她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風鈴,娘親好想你,好想抱著你。
這個時候,彩雲飛最想念的便是風鈴,好想風鈴就在她的懷中,讓她的心靈有一個溫軟香甜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