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路行來太過疲憊,也許是對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國土仍有著某種依戀,我竟不想再次快馬兼程的趕路。
我們一行人在蘭嶺鎮的悅來客棧用過餐後,曾經一向寵溺我的皇兄就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答應了我想要在客棧留宿幾天的要求。
幹淨的小院,整潔的屋舍。
靜謐的夜色,婉轉的簫音。
聲聲入耳,如癡如醉。
杯中酒,映君顏。
今日別,不相見。
對月小酌餞別情,前塵舊事空繞心。
皓月當空,清明如鏡。不知不覺我們已在悅來客棧住了兩個時日。或許今夜對他再多的回憶與思念,也終將在天光顯露的那一刻徹底終結吧。
或許我是真的醉了吧。剛才悠揚柔美的簫聲居然在這一刻飄緲遠去。仿若方才的所聞所想隻是我的幻覺。可是,剛才聽到的那個曲調卻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他就僅在離我咫尺的距離。
恍然轉身,看到對麵窗外婆娑的樹影在顫然晃動。再一回頭,窗外的廊道中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閃過。不禁心中一凜,大呼了一聲:“誰?!”然而並未有人回答。低眉思忖,究竟會是誰故意在我窗前如此詭異的經過呢?白衣、簫聲。難道!會是他?
想到這裏,我亦急步追出。然而,那個白色身影似有意引我出門。雖然我在思量時耽誤了一些時間,但當我追出房門時,那個白色的身影卻在遠處駐足回身而望。見我匆忙追出,他也再次邁開了步伐。
這樣,我們二人一跑一追來到了竹林環繞的一個小溪邊。微風陣陣,流水潺潺。月暉冷照下,我看清了那個曾經熟悉的容貌,依舊翩然的身姿。
“楚簫?呃,你是連,羽觴。”看著他緩緩取下了那個銀色的麵具,不知為何此刻自己說話竟會吞吐起來。
然而那個俊美的容顏隻是微微一笑,輕淡地喚著我的名字:“雲汐。”
這個微笑,絕美、淒然、殤淡。似已多年不見,又似突然被挖掘出來的前世記憶。
“你,怎會來此?”默然片刻後,我仍是沉不住氣的先開了口。
“先不說這些。如果你還信得過我,就先跟我走。”說罷,一隻溫暖柔和的手已握住了我冰涼幾乎無溫的手。就在他正欲邁步之時,我用另一隻手抹落了他搭握著我的手。看著他自信的麵容瞬間轉為驚怔不解的神情,我的目光終於由他的臉上移向身前潺潺流動的溪水。
“我不能跟你走。”為什麼這句說出時,會有撒謊後心虛的感覺。雖然明白我的心早已被眼前這個人窺透,可是這一刻我的表情卻依舊堅定。
“那麼,你要回夏國?”他的語聲漸然無力。
“是的。”我的回答不改堅定。
“可是你根本就不是夏國人!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激動過,或許那一刻雙肩已被他用力掐得麻痹,身體被他這樣瘋狂的搖著,隻感覺一陣眩暈突如其來,讓我一時間不及招架。
淡然一笑後,我卻仍是盡力維持著清醒的思緒,淡漠地吐出一個個清晰的字眼:“我知道。或許我連人都不算吧。”
終是停住了搖晃我的雙肩,而當然鬆開握著我肩頭的手的時候,劇烈的疼痛感已然恢複。刹那間,我看到他的目光茫然、散淡。喃喃出聲:“什,什麼?”
“我隻是一個可以被任何人利用的工具,一個被人可以隨意丟棄的布偶。我本就沒有家,最終回到哪裏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我不是夏國人,但隻有待在夏國我才能感覺到親切。我才有歸屬感,你明白嗎?”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話語,就這樣在他麵前一口氣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