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深思幾許,瓊樓玉宇瑣春愁。香梅逐影隨風去,殘瓣蕭然赴清流。
眼下,一冬的雪色已然褪盡。乍逢春意,萬物複蘇。身著一襲紫色芙蓉羅紗裙的我,沐浴在陽光下感受著融融的暖意,頓覺鬱悶煩躁已久的心情倏然開朗了許多。
而今,距離我上回‘偷聽秦王議事’,已過了一個月之久。那日默然離開了秦王府的書房後,我並未依照連羽觖的話回到自己的房間欲待閉門不出,而是直接往王府密室大牢的方向行去。本已想好,待到達之時,就用我秦王妃的身份喝令住看守牢門的人,以便讓他能痛放的放行。而且,我也真的想知道那個被王府侍衛抓來之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卻不料在我剛到密室大牢門口之時,猛然被人從身後伸手掐住了脖頸。剛想啟口詢問對方是誰,雖然明知她不見得會相告。但是話語卻被對方搶了先:“想活命,就別出聲。走!”說到這,她指力加重了幾分,脅迫之意隱伏著寸寸殺機。疼痛窒息的感覺洶湧而至,卻隻得配合著她的步伐,緩緩的小心前行著。
當我們的身影出現在密室大牢門口,看守之人正迷醉於身前四方桌上的鹵味佳肴,酒壺似已被喝空大半。他正微醉的眯著雙眼,回首對著鐵欄牢門內的刑囚之人,搖晃著所剩無幾的酒壺:“喂,要不要也喝點。酒能暖身,也能壯膽。雖然你死期將近,但是俗話一句‘吃飽喝足,好上路。’嗬嗬嗬……”說罷,淒然而笑,那笑聲像是嘲笑他人又像是自嘲。聞他醉語癡言,牢中之人並未答話,仍是默然以對。而當看守之人回過頭來之時,一把銀色飛鏢竟穿喉而過。那人倏的倒地,甚至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可見,我身後女子身手之迅捷。
我驚怔於剛才的一幕,就這樣僵在原地,忘了移動步伐。忽覺身後扣住我手腕的手往前推了推:“走!”驀然斂回心神,在那聲催促下移步前行。借著密室內昏暗的燭光,我們漸漸接近了那間關押著所謂‘叛國之賊’的鐵欄牢門。隻見牢門內之人,玲瓏金玉絲帶束起的發絲略顯淩亂,半邊臉色蒼白,另一半真容被一張冷酷的銀色麵具遮擋。額上還有因疼痛滲出的汗珠,一襲白衣翩然,脫塵風雅,被利箭透穿的左肩仍在淌著黑血。此刻的他,正側倚牆壁靜坐著,維持著微弱的呼吸。地麵右側不遠處,橫躺著那支被他拔出扔到一邊的沾染著黑色血漬的利箭。
“主人!你,你怎麼樣了?”我身後的女子見此情形,擔憂的驚呼出聲。牢內的白衣男子聞聲,緩緩將視錢移向我們。“主人,你一定要撐住。紫嫣這就救您出去。”那名自稱紫嫣的女子聲音哽咽著。此刻白衣男子的眸光卻在看到我的刹那凝滯。然而,我的腦海中亦有無數的殘憶片段在竄流,似要想起什麼,卻又什麼也想不起來。可是,我記得他。那個在我夢中不斷閃現過的具有出塵氣質,風雅閑適的男子——楚簫!我上前一步想要將眼前人再度看清楚,也不顧那隻掐著我脖子的手是否立刻就能將我脖子捏碎。
“楚簫!”
“雲汐!原來你沒有死?”
聽到此處,紫嫣鬆了掐著我脖子的手:“宮主?真的是你?!”
我將目光轉向輕紗蒙麵,一襲白衣勝雪的紫嫣,心中疑問重生:“你,認識我?”
隻見紫嫣從腰間抽出一把三尺長劍直劈牢門鐵鎖。頓時寒光一閃,隻聽‘哢嚓‘一聲,門鎖碎裂掉落地上。那劍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紫嫣從懷裏掏出一顆褐色藥丸遞至楚簫唇邊:“主人,快服下。‘清風玉露丸’雖不能解除主人身上所中之毒,卻能緩解一切毒性。”楚簫依言服下那顆‘清風玉露丸’。片刻後,原本蒼白的臉色果見好轉。
紫嫣轉身看了看外麵,凝神靜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小心謹慎的對我們說道:“主人,宮主。這裏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你們誰也走不了!”人未至,聲先到。這聲音,如此冷凜狂傲。是連羽觖。糟了,這次居然又被他發現了。不一會兒,外麵雜踏的腳步聲赫然傳來。一隊二十人左右的王府精兵已然封鎖了密室大牢的唯一出口。每人手持一支弓弩,仿佛隻要我們一有輕舉妄動,便可隨時將我們射殺。而後是邁著穩健步伐,帶著冷傲之氣,淩然步入的秦王連羽觖。此刻的他,腳穿金縷紫玉靴,身著紫緞金綾錦袍,一副紫金白玉冠將那滿頭黑亮的青絲整齊的束起。那雙黑亮的瞳眸在掃視了一眼眾人後回複冷然:“嗬,沒想到秦王妃也在啊。”說著他移步走近,將我擁攬入懷,在我耳邊邪魅的一笑:“王妃還真是體貼呢。知道此等犯人最為嘴硬,故此迫不急待的前來幫本王審問。隻是,不知審問的結果如何啊?”
“王妃?”
“宮主?”
那一刻,楚簫和紫嫣二人的眼裏皆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疑惑。我使勁掙脫著退出了連羽觖的懷抱,垂首蹙眉,黯然無語,不知該如何對眼前的二人解釋,甚至有些事情是我都不得而知的。恍然抬首,接觸到的卻是紫嫣鄙夷的目光,這時那把閃著寒芒的三尺長劍,正直直的指著我。刹時間,外麵似也傳來搭弓上箭和拉緊弓弦的聲音。我知道紫嫣和楚簫也聽到了此時外邊的動靜,然而我也知道,他們不懼。默然間,直指著我的劍柄被一隻沾著血漬的手按下:“紫嫣,不可。”是楚簫,那雙緊緊注視著我的眼眸,依舊泛著溫柔。紫嫣握著劍的手,隨著被壓下的力道依言緩緩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