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澈腦中腫瘤形成的水腫壓迫了他大部分神經,記憶力減退,每天都要承受著普通人無法承受的痛苦,但他都一一咬牙挺過,甚至連抱怨都不曾有過,也許是怕雪幽會擔心,所以他每次從化療室出來,蒼白憔悴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過了幾天,雪幽特意聘請了楊護士做藍澈的看護,她的專業知識豐富,有很高的臨床經驗,並且對藍澈也一直在盡心盡力的照顧。而麵對雪幽的提議,她毅然決然的放棄了護士的工作,而成了一名專業看護。
和醫生聊了一下藍澈最近的狀況,雪幽的臉色有些不好。醫生說化療現在對於藍澈也隻能是維持,並不能真正的消滅癌細胞和阻止它的擴散,藍澈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雪幽坐在花園的木椅上,現在的她實在沒有辦法回去麵對那個男人。每天他們都好累好痛苦,每天都在數著為數不多的日子,每天都在等待著死亡,每天都在恐懼和擔憂中度過。同時,他們也在互相欺騙,他欺騙她會痊愈,他欺騙她自己的病情總會有好轉的那一天,而每天的化療,他也欺騙她毫無感覺。但這些她都知道,她假裝沒有看到他難過的趴在衛生間嘔吐,若無其事的藏起他不停脫落的黑發……
假裝,欺騙,就連到了今日,他們都不敢坦誠和對方說實話。
“我們又見麵了,司小姐。”
雪幽抬起頭,用手掌遮去了陽光,這才看清眼前站著的異國男子,高大俊朗,一頭金黃色的短發更是耀眼,他就像陽光一樣的出現在她的麵前。
雪幽微微一笑,客氣而疏遠“原來是你,巴裏克先生。”
男人坐在雪幽的身旁,微笑很溫暖“叫巴裏克先生很別扭,還是叫我喬爾吧,這樣我比較習慣。”
也許是醫生的身上都有這種特質,就是在你看到他的時候都會異常的想要去依賴,對於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醫生,雪幽卻覺得他很友好。
她點點頭“好,那你也叫我雪幽吧,喬爾。對了,你怎會在這裏?”
“因為朋友來要我幫他簽訂一份捐贈器官的合同。他得了癌症,想要在死之後將他的器官捐給他愛的人。”
“怎麼了?你好像有煩心事?”
笑容不再,雪幽微微斂下了一雙美眸,長長的羽睫在陽光下鍍上了一層金光“喬爾,為什麼人都要死?”
喬爾微怔,了然的看了一眼隱帶痛苦的雪幽,他很快就恢複了溫暖如陽的笑容,看著遠處的蔥蔥綠草,他輕柔的說“死亡,其實並不可怕,他隻是償還了他所有的原罪,結束了在塵世間受的苦而已。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兒女,當他們完成使命,就會回到上帝的身邊,受到他的眷顧。”
“使命?”她抬眸,眼中盡是迷茫。
“是的,每個人都有他的使命,也許是愛人,也許是帶來傷害。但是,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段開始。”
雪幽苦澀的牽動著嘴角,她和藍澈的使命是什麼?明明相愛,卻還要互相傷害?
回想起幾年來,他們幾乎都沒有好好相處過。
一雙大手搭上了雪幽的肩膀“珍惜吧,珍惜最後的時光,希望你的他會快樂。”
雪幽感激的點點頭,好像心中的迷霧已經消散開。如果事實再也不能改變,那她就隻好接受。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她希望他還能擁有快樂。
“謝謝你,喬爾。”
男人不在意的聳聳肩,站起來,他遞給雪幽一張名片“這是可以直接聯係到我的電話,我希望一切結束之後你可以聯係我,你的心髒病我想我會有辦法。”
明明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但雪幽還是禮貌的接了過來。
“謝謝。”
男人輕笑“不客氣,我們以後見。”
將喬爾給的名片放好,雪幽不希望讓藍澈知道自己的心髒也快要到了罷工的時候。整理好情緒,將所有的難過和悲傷都藏在心裏最深的角落,她剛想推開門,裏麵傳來的聲音讓雪幽微微一怔。
“叔叔,爹哋說你生病了,是不是很疼?就像我上次跌進水池裏碰到頭那樣疼?”寶寶睜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
分明是個男孩兒,但是寶寶隻要看到帥氣的男人,總會無限殷勤。
藍澈揉了揉寶寶的頭發“有點疼,但是肯定沒有寶寶撞到頭那次疼,寶寶肯定是個大英雄,可惜叔叔不是。”
嬌小的臉上有了自豪的神情,但看到臉色頗為蒼白的藍澈,寶寶的笑容消失,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毛“沒關係,每次寶寶跌痛了,爹哋都會給寶寶吹吹,寶寶也給叔叔吹吹,這樣叔叔也就不會疼了。”說著,寶寶真的爬到藍澈的身上,垂著藍澈的頭發。
雪幽站在門外,透過門縫看到了藍澈臉上一閃而逝的澀意。他看著寶寶的眼神柔和而仔細,仿佛是想要將這四年錯過的都一次看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