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2 / 3)

藍澈終於還是跪了下去,看著他矮了一截的身影,雪幽的眼眶忽然變得潮熱萬分。她向來知道,驕傲對於這個男人是多麼重要的東西。她曾經一直堅信,就算所有人都拿著槍對著他,他也絕不會眨動一下眼睛。

可現在,月亮變得暗淡,星辰也隨之失了色。他沉默的跪在裴依墨的腳下,究竟是在淩遲著誰的心?

他的驕傲,他的尊嚴。究竟是什麼讓他拋棄了對他來說那麼重要的東西。蜷曲的雙膝,沉默的卑微,國王向來隻適合被別人跪拜賀崇仰,他怎麼可能向別人低頭?

裴依墨大笑,心情好的不可思議。

“我們鬥了一輩子,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的麵前贖罪!”他輕輕擺手,藍澈身後的屬下忽然操出一根棒球棍,狠狠地打在藍澈的膝蓋上。

‘咚’的一聲悶響,雪幽幾乎都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那會有多疼?!

他的腿上的傷根本還沒有全好!剛才他進門,她就注意到了他蹣跚的步履。她知道他是不想在裴依墨麵前以那麼虛弱的姿態出現,所以才丟掉了輪椅和拐杖,一步步走向他們。但她知道,他的傷那麼嚴重,怎麼可能這麼會就會恢複。看著那根粗粗的棒子,落在他的腿上,雪幽想大叫,卻隻能發出無力的申吟。

而藍澈臉竟悶哼都沒有,縱使低頭,卻從不卑微。他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卻還是抽空抬起頭,想雪幽扯出一抹笑容,一如昨天在生日蛋糕前,許下願望時的那個笑容,他動了動唇,無聲說‘我沒事’。

“看來,你的精力還是太多了。”裴依墨說罷,又是‘咚’的一聲,棒球棍狠狠的又落在了藍澈的另一腿上。他太狠,幾乎全部打在了藍澈的致命弱點上。

終於,藍澈悶哼一聲,雙腿顯然已經無法支撐,他的身影顫了顫,但還是艱難的直起了身子。藍澈抬起頭,冷笑“贖罪?我以為我沒有什麼罪好贖,我以為我把欠你的都已經還清了。”

“還清?哼,那你能換回我母親的命嗎?!”藍澈淡然的話觸動了裴依墨敏感的神經,他忽然大吼。

“裴依墨,你母親的死與我無關!”藍澈也低吼出聲。

“哦?那你可真會自我安慰!你們藍家所有人都欠我們的,永遠也換不清!你爺爺,你父親,還有你那高貴非凡,卻背地裏總是耍手段的母親!還有你,總是一副想要救贖我的模樣,其實你和那些藍家人一樣!一樣的卑鄙,一樣的無恥!一樣的冷血無情!”

“可是你別忘了,你的身體裏也流著藍家卑鄙無恥的血液!”藍澈大吼。

裴依墨沉默不語,隻是用著那一雙過於犀利的眼睛死死的看著藍澈。他攥緊著雙拳,很久才冷聲道“是,正是因為我身體裏流著你們藍家的血液,所以我才會這麼恨你們!這是我最恥辱的一件事,卻也永遠無法改變!”

雪幽看著那兩個男人,忽然知道為什麼看到裴依墨總會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裴依墨竟然是藍澈的兄弟,可是這麼互相憎恨的兩個男人,怎麼會是兄弟!究竟是什麼,讓裴依墨這麼憎恨藍家,這麼憎恨藍澈。她還記得裴依墨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他的一生都在想辦法讓藍澈痛苦,不擇手段……

裴依墨忽然回過頭,看到雪幽眼中濃濃的疑問,他走過來“你很好奇吧,我怎麼會是藍家的人?”

他笑著,笑意卻從未達到眼底“我是私生子,藍家的私生子。因為我母親是個妓女,縱使她不再在那個圈子混下去,但一生還是被冠上了‘妓女’的標簽。所以她生下的孩子藍家也不會承認,而我所謂的父親,就隻會躲在他太太的身後,看著我母親被她侮辱,看著我被她侮辱!他給了我生命,卻沒有膽量要我!你肯定想象不到吧,那個高貴的上流社會的太太,對著我這個剛五歲的孩子,說出的字眼有多麼惡毒可怕!野種,兔崽子,妓女生的下賤的野種,嗬嗬,這就是藍秀芸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雪幽的眼神柔軟下來,她被觸動了。因為她也深深地知道那種不被承認,不被自己親人認可的感受。她的父親就從沒有對待她像對待一個女兒一樣的疼寵。相反的,對於冷鋒來說,雪幽更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想罵就罵,想打就打,隻要能讓他發泄情緒,隻要能讓他高興,雪幽的生死就不在變得重要。

“藍澈,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恨你嗎?”

藍澈看著他,眼神暗了暗,依舊沉默不語。

“因為在你那個豪華的家,每次當我抬起頭,都能看到你冷冷的站在一邊。你不言不語,隻是站在一邊,看你的母親欺負我們母子。可我是你的弟弟啊,你怎麼不知道要保護我?!你接受良好的教育,接受所有的人追捧,做藍家的王子。可這些本來也是我的。就因為你們,我什麼都沒有得到。因為你母親的‘恩惠照顧’,我一直頂著這個野種的帽子生活。也因為你母親,我媽媽才羞憤自殺!所以我發誓,總有一天,一定也要讓你們嚐嚐一無所有的感覺,一定把應該屬於我的東西全部奪回來!”

他將頭轉向雪幽“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隻要是藍澈喜歡的東西我一律喜歡將它毀掉,殺死,不管它是什麼。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並且也學的聰明了,他開始不表露痕跡,他喜歡的東西一律開始表現出不屑,讓我捉摸不透。但很快的,我就又找到了一個目標,那就是你,新任的藍家少夫人。”

雪幽身體一僵,眼前的裴依墨的俊臉煞那間變得有些駭人,近在咫尺,她幾乎感受到了他散發出來的狠厲。

“不過藍澈很聰明,他讓我覺得他很討厭你。就算林若曦找人把你撞得住進了醫院,他卻連看望也不曾看望一眼。不過這還不夠,我試探他,給冷氏科技製造了很多危機,我要吞並冷氏,我想看他的反應。可是藍澈,竟然比我還要迅速的吞並冷氏,直到逼死了冷邵軒,我才知道他對你是真的沒有感情。不過顯然,這些都是他用來迷惑的障礙。我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麼用心過,就算知道我刻意接近林若曦,就算直到林若曦已經做了我情婦,他都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化,就連我都被他騙了。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想保護你,還要愛你。”

雪幽臉色變得煞白,她將目光轉向那個男人。他低垂著頭,碎發隨著清風飄蕩,他的表情辨識不清。就像曾經,她沒有一刻看懂過他,就連現在,都是一樣。

她搖著頭,這樣的消息讓她無法消化和理解。‘愛’這樣沉重的字眼,裴依墨怎麼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愛,她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它的滋味。隻是隱約還記得,有些痛苦,有些苦澀。

藍澈愛她?藍澈竟然愛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電影在雪幽的腦海中掠過,所有的不合理都變成了合理,因為有了這個原因,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

可是,藍澈愛她?她不敢承認,卻也無法反駁。隻是怔怔的看著那個男人,自始自終都把所有的擔子和苦處抗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原來他,這麼可憐。

能愛的東西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愛,想要的東西不能說出口,還要拚命的推開。他一直生活在假裝下,一直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下,然後隱藏自己。雪幽甚至都不能想象,這個男人帶著麵具,竟然生活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