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梅雨季節,雨水就多得駭人。
奚苗好不容易從山上采了些藥草,正要下山就又碰上了一場連綿的雨水。想到娘親還在家裏等著,她咬咬牙,把背上的小竹簍舉至頭頂,飛快的往奚家村跑去。
奚家村是山腳下一條不顯眼的小村子,隻有二十來戶人家,周圍都是田地和野山,想要去鎮上采購物質,坐牛車也要半天,出入非常不方便。
奚苗剛跑到家門口,就看見門旁擱著一把耕田用的靶子,頓時臉色一沉,快步走進屋裏,果然看見一個身材略顯豐滿的農婦正拿著她家中唯一一個完整的碗在喝水,口中還念念有詞。
“大川他娘,你就相信我吧。劉老爺確實是年紀大了,可是,他家裏有錢啊!你瞧瞧,我們家住的這片地,不都是劉老爺的嗎?要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興,你想要他把我們都趕出去嗎?爹娘都一把年紀了,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嗎?”
“嫂嫂,我不是這個意思。”
美貌的婦人蹙著黛眉,因長期臥床養病,她的臉色蒼白無血色,隱隱還泛著營養不良所造成的蠟黃。
說話也是柔聲細語的,毫無威脅力。
農婦一聽就麵露不屑,“哎呀,你就別想這麼多了!就你這破身子,別說照顧大川兩兄弟了,就連你自己也顧不上。哪有你這麼當娘親的,別人家的孩子十五歲都成親了,大川這個年紀還在外麵當苦力,你想他一輩子都娶不了媳婦?”
“我——”
“就這麼說定了!過幾天我會過來接二丫去劉老爺那邊看看,定好日子就馬上成親。人家劉老爺的聘禮可多了,你還愁大川兩兄弟娶不上媳婦嗎?”
“嫂嫂,我不想讓苗兒——”
“行了,我還趕著回去喂雞,哪有功夫跟你扯?”奚李氏煩躁的揮手離去,實在懶得跟婦人多說。
出門看見奚苗站在這裏,她也隻是斜眼哼了聲,拿起靶子扭著肥厚的身子走了。
“娘親。”
奚苗也不想搭理她,趕緊走進屋裏,果然看見婦人又捂著嘴在咳嗽,連忙備好了清水。
婦人喝了才臉色好轉,雙眼卻泛了紅,“苗兒,你聽見嬸嬸剛才的話了?”
“聽見了。”她老實點頭。
“都怪娘親這身子不爭氣,拖累了你們三兄妹。”奚柳氏掩淚,“明日娘親就去跟嬸嬸說清楚,對了,還有你爺爺奶奶,娘親是不會讓你嫁過去的。”
“可是嬸嬸他們會聽嗎?”
“我——”奚柳氏一愣,淚水潸然落下。
她心中輕歎,扶著婦人回屋裏休息,又把剛采摘回來藥草的煎煮好。
其實她們母女都清楚,別說奚李氏了,就算是奚苗的親爺爺親奶奶都不會答應,他們根本從未把她們母女倆放在眼裏。
奚柳氏原名柳玉,本是鎮上富商的獨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唯獨不會家務。家中敗落後,為了還債,柳老爺含淚把唯一的女兒賣給了一個親戚,但求三餐溫飽。
哪料這親戚的原配實在厲害,柳玉還沒有踏進門口就被連夜送到了奚家村,糊裏糊塗的當了奚家的三媳婦,跟奚苗的爹有了夫妻之實。
柳玉本就不喜歡奚三郎,哪怕兩人生了三個孩子,柳玉也整日待在屋裏不出門,家裏的農務也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