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在這裏抽煙了吧,怎麼都不知道把窗子關上?這種時候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略微不滿地過去,重重把落地窗推上了,抬眼時隻見透過花園樹叢和欄杆的掩映,馬路上似乎比她來的時候多停了幾輛車,倒沒有什麼稀奇,都是本田、現代那種居家車款。
……中午回家的人多?車就在小區裏亂停?
遲婉如皺起眉,但也沒多想,啪地一聲鎖上了窗戶。
因為行事隱秘沒有多帶手下的緣故,此時屋子裏倒沒什麼人,保鏢都散到別墅院子和周邊巡邏去了,客廳裏顯得靜悄悄的。她來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孫律師?孫律師!”
裏麵安靜幾秒,緊接著隻聽一個男子應聲:“來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緊接著哢噠一聲,孫律師打開了門。
“煩勞您久等了,犬子在樓下準備點東西,馬上就帶文件上來。”遲婉如走進書房,問:“還有一位鄭律師呢?”
“他去外麵抽煙了,”孫律師說著,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那聲音實在非常怪異,語調緊繃繃地,還帶著明顯壓抑不住的顫栗。遲婉如心下狐疑頓生,剛想轉頭去看那律師,突然身後勁風來襲。
她瞳孔緊縮,刹那間意識到不對,剛要躲避卻已經晚了。
隻聽啪地一聲,有人從身後勒住她的脖子,緊接著一個冰涼鐵硬的槍口就抵住了她的太陽穴!
“——啊!”
“不準動,”那人在她身後冷冷道,“不然我開槍了。”
遲婉如整個人瞬間僵硬,手腳止不住地發顫,冷汗刷的一下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隻見那孫律師也好不到哪去,麵如金紙哆哆嗦嗦,靠著門角瑟瑟發抖,要不是牆撐著估計早癱倒在地了。
遲婉如強撐冷靜,微微顫抖問:“你——你是什麼人?你……”
這時隻聽她身後吱呀一聲,書房和內室相通的門開了,幾個人的腳步走了進來。
遲婉如頓時知道自己成了甕中之鱉,震愕和難以置信頓時湧上了心頭。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發聲,就隻聽身後劫持住她的男子叫了聲:“查到了,老板——”
緊接著身後傳來一聲簡單的:
“嗯。”
那聲音化成灰她都認得,遲婉如瞬間瞪圓了眼睛!
他怎麼會,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
與此同時,地下室中。
顧洋眯起眼睛盯著方謹,似乎倍感可笑:“所以呢?連顧遠都不給,別告訴我你是真的寧死要把財產捐給社會,你他媽有病嗎?”
方謹喘息著搖了搖頭,說:“你不……你不明白……”
……給顧遠嗎?
其實他已經不需要了吧。
當初在海麵上趕顧遠去香港的時候,其實他根本顧不上想什麼家產不家產的,所思所慮者,唯獨是保住顧遠的性命而已——當時情況已經非常緊迫,哪怕對顧名宗下手稍晚片刻,顧遠都勢必逃不出去,在海麵上就會被殺之滅口。
而顧名宗死後,方謹在照料顧遠生父的那段時間裏,開始萌發了將顧家遺產完完整整還給顧遠,將一切歸為正軌的想法。
這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堅定,似乎在他日漸衰竭的生命中,這就是唯一能證明他來過這個世界、留下過痕跡的方式了。而到顧父過世後,這個想法幾乎已成執念,每分每秒都強烈地存在於方謹的意識裏。
他已經顧不得去想顧遠到底需不需要,也顧不得思考這件事的操作難易程度。
他的神智已經很頹敗了,隻是滿心固執偏激地想去完成這件事,想最後做點什麼,想為顧遠留下些東西。
——然而直到今天,死亡扇動著巨大的黑色羽翼降臨到他頭頂,他才仿佛從混亂的夢境中清醒過來,突然意識到其實顧遠未必需要。就像他當初在靈堂上所說的那樣,他已經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國,不再把顧家的東西放在眼裏了。
那麼,為什麼不幹脆簽字呢?
哪怕簽了字會死,也起碼是幹淨利落痛痛快快地去死,總好過被活活折磨虐殺啊。
顧洋似乎在失態地嗬斥著什麼,似乎在罵他,然而方謹意識昏沉什麼都聽不清。他垂下眼簾,腦海中最清晰的感覺是鮮血正順著臉頰,緩緩流到淩亂的鬢發裏。
他很害怕顧遠來,又隱隱約約希望顧遠能來。
在掙紮和絕望中他還在死死拖著,拖到最後一秒,似乎隻要拖下去就還有最後一點希望去聽到那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