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眉心輕輕一跳。
他試探著退後數步,又左右調整了下視野角度。
此時東方朝陽升起,第一縷陽光正突破清晨陰霾的雲層,向大地投射而來;那光芒映在顧遠眼底,突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腳步倏而一頓。
——正舉行儀式的顧名宗的下葬地點,和季名達那塊墓碑,在草坡兩側形成了一個直線角度。
即是說,當他正麵東方時,顧名宗和季名達的墓碑是陰陽兩麵,遙相呼應的!
顧遠心中瞬間掠去一個猜測,但連他自己都感到荒謬。
——這種下葬位置不是隨便挖了倆坑,肯定是方謹特意點的。而方謹做事從來不隨心所欲,他的目的性很強,特意安排這樣的位置是有什麼用意呢?
再加上相同的輩分和姓名中間字,同樣的母族,這種同一水平線上陰陽兩麵的墓碑……
……這他媽該不會是兄弟吧?
顧遠整個人動作一頓,緊接著就隻聽手機響了起來。
那是他安排在香港的一個心腹手下,專門負責盯梢柯榮的。顧遠正了正心神,接起來問:“怎麼了?”
“大少,香港這邊事情不好了。您之前從水路運進來的那個集裝箱走了柯家航線,被柯榮的人發現後硬是扣了下來,裏麵有您讓我們帶過來的兩箱金條。我們跟對方交涉了好幾次都沒用……”
顧遠說:“直接找柯榮,說那是我的東西,叫他放行。”
“我們已經找了!”
手下大概有點急,但還是吸了口氣,沉聲道:“但柯榮親自發了話,說是您私下使用柯家航線在先,要是連個說法都沒有就隨隨便便把東西還回去,讓人怎麼看他這個舅舅?起碼您得當麵跟他要,他才能還,不然豈不是在手下麵前顏麵掃地,以後還怎麼話事!”
顧遠幾乎冷笑起來:“他的顏麵?他的顏麵關我何事?”
但緊接著他停了停,似乎又掂量了下,問:“——柯榮今天在哪裏?”
“就在香港碼頭,據說專門空了一上午時間等您,等不到就把金條從船上扔海裏……”
顧遠看了眼手表。現在才七點半,動作快的話去香港來回一趟兩個小時就搞定,回來還趕得上押著方謹做檢查。
柯榮這一麵還是有必要去見的,他可能掌握了顧名宗遺囑的相關線索,之前跟遲婉如勾勾搭搭的就是為了這個。這次逼迫他親自上門,態度硬中又透著軟,可見未必隻為了那兩箱金條,也許跟他手上的遺囑信息有關。
“告訴柯榮,他想見我,就給我在碼頭等著。”
顧遠語氣又一頓,說:“我不坐船——叫那邊準備好停機坪,我直升機過去。”
·
顧遠收起手機,大步走上草坡。
清晨突破雲層的陽光直射在他身上,黑風衣擺呼嘯而起,深邃鋒利的麵容仿佛能反出光。此時葬禮正好結束,方謹回過頭,視線觸碰到他穩步走來的身影,霎時有些恍惚。
——單看這一幕,其實他很像記憶中那個顧名宗。
但方謹卻完全沒有任何驚慌和恐懼,相反,那極具壓迫感的強悍氣場,卻給他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那是一種就算此刻這個人走過來,把刀子插|進他的胸口,他都能看著眼前這張臉,心甘情願無比信賴的倒地而死——這樣從本能中油然而生的安心。
方謹轉過身,下意識向顧遠伸出手。
這個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在要求擁抱一樣,顧遠走到近前,張開一條手臂將他擁在懷裏,又拍了拍他後腦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