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 / 3)

其實隻是短短幾分鍾, 但對方謹來說卻像是整整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視線極不引人注意地越過顧遠, 隻見不遠處醫院走廊上, 病房門再次開了, 王宇無聲無息走了出來。他的裝束還是白大褂大口罩, 轉身時瞥了方謹一眼, 隨即迅速隱沒在了樓梯間的安全門後。

“……方謹, ”顧遠艱難控製著自己退後了半步,嘶啞道:“你可能太累了,我帶你去休息吧, 好嗎?”

他掌心按在方謹緊抓著自己的手上,仿佛是要把方謹推開,但又沒下定決心, 導致那一瞬間兩人形成了一個極度親密的交握雙手的姿勢。

下一秒方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觸電般驟然抽回手:“對——對不起顧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才……您沒事吧?”

顧遠掌心裏那雙修長細膩的手突然被抽走了,他才是真正沒反應過來。不過緊接著他回過神, 立刻不自然地退後側身, 擋住了下麵硬起來的部位。

所幸這麼晚他穿的是襯衣牛仔褲, 勃|起不是很明顯, 如果是修身版西裝的話這時簡直能達到纖毫畢現的效果。

“沒事, 就被你嚇了一跳, 這麼一驚一乍的幹什麼!”顧遠用力咳了一聲掩蓋住略微沙啞的聲音,搶先轉身大步走出陽台,頭也不回地冷冷道:“你不回去我可是要回去了, 想熬到明天早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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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謹不可能再一個人留在醫院裏, 隻能跟顧遠一起回去。

顧遠經常住的那個市中心大三房躍層公寓離這裏很近,回去的一路上是保鏢開車,兩人並排坐在後座。封閉車廂內顧遠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嗅覺突然變得格外靈敏,還是方謹身上氣息真的非常明顯,總之他能清晰分辨出從方謹耳後傳來的男士香水味,清淡優雅若有若無,不斷挑動著他焦躁敏感的神經。

借著路邊不斷退後的路燈,顧遠用眼角餘光不斷打量著方謹,視線在他漆黑發梢下格外白皙柔嫩的耳後和修長的側頸上流連不去。

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感覺,他抑製不住地想。

方謹又把領帶打上了,他總是包得那麼緊幹什麼?再說三更半夜了還一身正裝,那待會他用什麼睡衣呢,穿我的舊T恤嗎?

對他來說會不會太大了?

顧遠不舒服地變換了一下坐姿,掩蓋住一路上都沒有平複下去的勃|起。現在他是真想找個什麼人過來陪了,但他難道能睡在方謹隔壁招情婦?還是找小姚那種青春貌美的小男孩過來瀉瀉火?

……不不不,萬一給方謹聽到怎麼想,待會又氣哭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方謹晚上要不要穿睡褲,這種隱私的東西分享起來太敏感了吧。但如果不穿的話難道就讓他光著兩條腿,他腿那麼長,這樣露著走來走去會不會不太好……

汽車在公寓樓下停住,保鏢轉頭來畢恭畢敬道:“大少,到了。”

顧遠從意亂情迷中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推開車門。

方謹本來是要先下車來給他開門的,但顧遠緊走幾步去到了前麵,一路都沒有回頭。順著電梯一路上到高層公寓頂樓倒數第二層,搶在方謹之前開了門進屋,顧遠終於感覺下身硬度消下去一點,便指指客房道:“你就睡那裏吧,床鋪毯子都是幹淨的,平時也沒人過來睡。”

方謹謹慎道:“我睡客廳沙發就行,明天上班的時候……”

“叫你去你就去!”顧遠猝然打斷他:“睡客廳像什麼樣,快去!”

那一刻顧遠腦海中浮現的其實是如果他第二天早醒,來客廳就看見方謹蜷縮在沙發上,上身就穿一件又寬又大的舊T恤,下麵光著兩條長腿……那他明天一天都別想好好上班了。

但這個理由肯定不能明說,顧遠抹了把臉,刻意忽略了有點發愣的方謹,佯作無事地走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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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心裏火氣旺的原因,那天顧遠一夜都沒睡好。快淩晨時他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一開始是那個遙遠記憶中的小姑娘坐在台階上哭,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然後是他回到了少年時代,那小姑娘也長大了,趴在顧家高高的別墅陽台上笑望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陽光下如同璀璨的水晶。

仔細想那其實是很恐怖的一幕,已經死去的人在夢裏對著他笑,然而恍惚間顧遠完全不感到可怕,他隻覺得:啊,你終於笑了啊。

原來你也有開心的時候嗎?

你那有限的十幾年生命裏,並不全是孤獨和悲傷的對嗎?

然後畫麵一轉,他又回到了閃爍著紅燈兵荒馬亂的急救室走廊。他仿佛一個沒有形體的靈魂高高漂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身體躺在手術車上,醫生護士推著他飛快往手術室跑;明明是生死瞬間的一刻,他卻隻感到滿心漠然。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躲藏在牆角裏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個人的具體模樣,朦朧中隻覺得很清瘦,很膽怯,他知道那是她——那個和自己流著相同的鮮血,那個最終融入了自己骨髓甚至靈魂深處的少女。

為什麼你還在這裏?為什麼你不趕快逃呢?

求求你快點跑啊!

顧遠向她竭力伸出手,然而不論如何努力都觸不到她的一根頭發。

走廊上滿是鮮血,紅燈閃爍中猶如地獄一般駭人。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女孩被淹沒在滿世界猙獰的血色中,那麼弱小那麼無辜的背影,就像烈火中一片單薄的雪花,瞬間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