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輕寒縵舞篇(1 / 1)

隨著日子一天天流逝,縵舞的肚子亦是像個吹足了氣的氣球,一天天鼓了起來。行動愈發不便,她便整日整日躺在臥榻上休息,每每想要拿起書卷看兩眼,都會被適時出現的輕寒一把奪過,美其名曰:看書傷眼,還是休息的好。不錯,確實是休息好,於是,縵舞便每日休息休息休息……一天裏至少有八個時辰是在迷迷糊糊的睡眠裏度過的。這不,本意是躺在臥榻上,曬曬太陽,一晃眼,竟又睡了過去。

夢境中依稀感到身子有些涼,卻又執拗得死活不肯睜眼醒來。她臥在榻上稍一動了動身子,然挺著個大肚子往哪邊兒翻身都不自在。就在她蹩眉覺著難受的當口,身上忽感一沉,先是一陣涼意襲來,隨即很快被一種淺淺的暖意包圍,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安心,舒暢。

耳畔響起溫柔的聲線,他說:“舞兒,天涼,進屋睡吧。”忘記一提,縵舞讓人把臥榻給搬到了院子裏頭,就為了能夠多曬曬太陽。每每這麼曬著曬著便睡過去,委實不是縵舞的過錯。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說是有了身子的人,多曬曬太陽,吸取陽光精華,今後誕下的麟兒亦能身體健碩聰穎睿智,於是,縵舞便照著這種說法實踐之。

她動了動,卻仍是沒有醒來的打算。倏地,身子一輕,她驚訝地睜開雙眸,瞪著眼前這個麵色清冽如泉的男子。

“放我下來吧,孩子都被你嚇得方才狠狠踹了我一腳。”縵舞佯裝嗔怒地往他胸口捶了一下。對上輕寒那雙黑曜石般深邃瞳眸的那一刹那,她還是微微愣了愣。清冷,卻並不冷情,甚至帶著些柔情蜜意的味道。縵舞心裏“咯噔”一下,隨即立刻收回視線,在心裏頭甩了甩有些渾噩的腦袋。都快做娘的人了,怎得還像個懷春少女似的,縵舞自嘲地笑了笑。

輕寒聞言不為所動,將如今已是大腹便便的縵舞打橫抱著,往屋子裏頭走進去,一麵走著,一麵還不忘打趣她幾句:“這麼沉,莫不是要給我生下一窩小崽子吧?”話音未落,他自己倒是先咯咯笑了起來。天曉得如今他這個就要當爹的心裏有多樂嗬。

把縵舞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床榻之上,輕寒隨即撩了袍子也在床緣坐下,口氣中略微帶上了幾分責怨:“同你說了好多回了,如今天涼,莫要這麼任性,要睡就會屋子裏睡,讓丫鬟生個暖爐,別凍著,受寒可就麻煩了。”聲音輕輕淺淺,恍若清泠泉水,叮咚作響。語氣並不重,維持了他一貫的淡然口吻。

“我這又不是故意睡著的。”縵舞順勢靠近他懷裏,由著他輕撫自己額前碎發,透露出些小小不滿的意味,“我這都九個月了,走動大抵不太方便,在一處躺下便懶得再動彈。雖說如今天涼,可這腦袋一沾上榻,便忍不住想要睡覺。誰就睡了吧,這不是還有你麼,我就不信了,你還能看著我生生在外頭凍成冰人兒麼。”

拿捏輕寒的心思,對縵舞來說,如今已是爐火純青,一個眼神,一個細小的動作,便能準確把握對方所想。這大約就是夫妻間的默契……吧。

“真真那你沒轍。”輕寒笑著刮了下縵舞的鼻梁。對於自己的妻子,他從來都是又愛又恨,這小妮子令他啼笑皆非啞口無言的能力可真是與日俱增,曾經因著一個所謂的“師徒”名分,她還對他忌憚幾分,如今眼看著就快要爬到他頭上去了,而她肚子裏的小祖宗,亦是片刻不得太平,動輒伸個胳膊蹬個腿兒什麼的,讓娘親肉疼,叫爹爹心疼。

恐怕將來生下來,又得是個小舞兒了。輕寒時常這麼琢磨。

話雖如此,輕寒亦是時常為了這個尚未出世的娃兒爭風吃醋。

他問向縵舞道:“舞兒,你說將來若是生個男孩兒,他要是想要和你同睡,這可怎麼是好?”話是這麼問,在他心裏其實早有答案。敢上舞兒的床?就算是嫡親兒子一樣得被他踹下床去。

縵舞如何會不知輕寒在想些什麼,佯裝困擾地思忖了片刻,才無奈地回答道:“兒子也好,女兒也罷,不都是小娃娃麼,要睡便來睡就行了,總不能把自己親兒子給踢下床去吧。”不是疑問,不是肯定,而是反問。縵舞這一招可謂穩準狠,直戳到輕寒心坎兒裏。

輕寒當時縵舞果真如此想的,背脊一僵,牢牢握住她稍稍有些肥嘟嘟的手,略顯急躁地說道:“那可不成。親兒子怎麼了,親兒子就不是男人了麼。要睡同奶媽睡去,我的舞兒隻能是和我一人同床而臥的。”話裏止不住的酸意,叫縵舞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原來輕寒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她當初怎麼就沒發現呢。縵舞搖頭暗歎自己發現此君真麵目著實晚了些,更是控訴其偽裝功夫委實太好,連自己這個在身邊跟隨了十多年的徒兒都給蒙過了。

“那你如今可後悔?”輕寒不鹹不淡地問出這麼一句,臉上的神情倒是煞為認真,並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

縵舞定定回望予他,半晌,唇角牽出一抹淺笑,風輕雲淡,恍如春風拂麵。而她軟軟糯糯的聲音亦是將這股春風緩緩推送了出去:

“就算有朝一日你後悔了,我也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