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取杭白菊三朵, 熱水衝泡, 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肆意綻開, 花瓣如玉, 花蕊似金, 湯色淡綠澄清, 菊花嫋娜拂動。
清香四溢, 嫋嫋花香縈繞。
少年手持陶壺,熱水沸騰,信手傾潑, 那熱水早從玻璃杯中溢出來,少年卻恍然不覺。
寬寬的長袖掩蓋下,那一隻顯得分外白皙瘦弱的手, 上麵纏繞著許多猙獰的疤痕, 仿佛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第一次學會泡的茶,便是這花茶。”
他將玻璃杯端起, 絲毫不懼那熱度, 微微傾斜, 熱茶順著手腕滑下, 留下分外可怖的凸起的紅痕。
一鬆手, 玻璃杯化為尖銳的碎片, 連著那三朵可憐兮兮的杭白菊,躺在地板上。
中長黑發淩亂的散在少年肩頭,平常一向冷漠生硬的臉, 竟然難得帶上溫和的笑意, 顯得十分愉悅。
少年踩著玻璃碎片走過去,手上提著陶壺,站立在男人身前,青衣上沾染了水漬,那陶壺裏的水濺出來了些,落在了男人的臉上。
男人被燙的睜大了眼睛,恐懼的神色分外刺眼,劇烈掙紮著發出聲響。
“師傅,請品品徒兒的茶好不好喝。”
手腕微斜,滾燙的熱水至上而下,形成一道熱氣翻騰的水柱,落在男人臉上,堵住了男人近乎淒厲的慘叫。
少年垂下眼睫,落下一層細密的陰影,神色平靜,臉上蒼白不見血色,像個久病的虛弱者,無害而寧靜。
外麵漸漸變得喧鬧起來,一名紮著馬尾的少女最先衝進來,她身穿黑白兩色運動衣,肩上還背著挎包,膚色稍黑,臉上布滿了密汗,整個人陽光而健氣。
見到茶室內的場景,她似乎極為不敢置信,尤其見到自己父親的慘狀,忍不住眼中滾出的淚花,怒吼道:“楚封瓷你是不是人!我父親收養你,教你茶道,供你吃穿,我們家那點對不起你,你就這樣回報我們?”
“哦?”楚封瓷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眼中並無情緒,卻讓人感覺到由衷的刺痛和恐懼。
“我楚封瓷實在是謝謝你們養育之恩。”秒鍾倒數的聲音響起——
“由衷感謝。”
轟隆——
瞬間,火光滔天。
那一聲巨響,讓人獲得了片刻的寧靜。氣浪衝擊著身體,撕扯著殘破的肢體,時間似乎被放慢,可以清晰的看見火浪翻滾在眼前,吞噬了鮮活的生命,再下一瞬灼瞎了眼睛,麵前是一片鮮紅,猶如濃稠的血花。
深淵般的沉寂。
什麼也看不見了。
……這就是死嗎。
金色的光鍍上了嫩綠的枝葉,投在石麵上是細碎的翦影,和風吹拂,便形成了一道意趣畫麵。
缺了口的廉價瓷碗盛著渾濁不清的井水,被放在一塊略高的青石上,在陽光照耀下,也顯得分外溫暖澄澈。拿起來,碗邊都是燙手的,裏麵的井水自然也帶上了些熱度。
青石旁邊站著一個年紀很小的孩子,和別的孩子一樣略泛黃的破舊襯衫,瘦弱的身軀,不同的是眼睛上蒙著幹淨整潔的白紗布,分外顯眼。
齊雲女士見到這位出身不凡的陳先生似乎對那個蒙著眼睛的孩子很感興趣,作為這家福利院的負責人,她很善解人意的說道:“那個孩子叫楚封瓷,父母似乎死在了星戰中,最近才流落到福利院,也不知怎麼傷到了眼睛,可惜福利院並沒有能力為他尋找更好的醫生……”
說到後麵帶了點惋惜和哀痛。
見陳先生還是隻盯著那個孩子,齊雲有些奇怪,也不禁向那看去。一看心中便忍不住咒罵,那個孩子正靠在一大塊青石上很可憐的在摸索著什麼,而那個裝了井水的瓷碗正好被放在青石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