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大結局(三)終章(1 / 3)

七裏從來沒有想過,自那日起,他再也沒有見到過自家公子。

那****按著公子的意思來郗府打探,想知道天喜的情形,卻隻見得郗府門前一片狼籍,他抓了府中一個家丁來打探,這才知道前兩日進府中的人已經逃走了,而郗逢秋並不敢放人追捕,於是掠過不算,也沒有人能知道那一行人逃往何處。

他急急忙忙的回到王府,竟然人去樓空,按照二門處小幺兒的說法,五世子被車統領帶走了;在這樣的時候突然讓他來帶走公子,王爺莫非發現了什麼隱情?那麼公子現在顯然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一節,七裏己是慌了神——他從未離開過公子半步,況且公子現在這個樣子,身體如此虛弱,而且還失去了聲音,王爺會怎樣對他呢?他哪裏還受得起一丁點的摧殘與磕碰?他本來就隻剩半條命了!

這樣一想,七裏便一刻也呆不住了,立刻便要往宮裏去;可是他立刻又犯了難:為了預防奪宮的一幕再次上演,上京皇城本來己是固若金湯,守備調度都有一套極嚴謹實用的機製,再加上這兩天發生了大事,宮禁之內愈加戒備森嚴,他怎麼才能見到公子呢?

他在宮牆外徘徊著,覬覦著守備的鬆懈之處,尋找一切可能潛進宮內的機會,有好幾次還差點被巡視的羽林衛們抓起來,幸虧他溜得快。約摸第三天午後,他才看見一輛毫不起眼的灰蓬馬車從北宮門處悄悄駛出,趕車之人竟是自己曾在洛九卿府上碰到過的那個名叫盛偃的謀士,雖然心中疑惑,但他還是立刻跟了上去,打算找機會問一問宮裏的情況。

可是盛偃很快便發現了他的行跡。緩緩喝停了馬車,他帶著些微嘲的神氣回過頭來看向七裏的方向道:“出來吧。我早知道是你。說吧,你跟著我做什麼?”

七裏隻得從不遠處的樹梢上跳了下來,有些惱怒地道:“誰耐煩跟著你?我不過是見你從宮內出來,這才來問一問,你可見過我家公子?若沒有見過,你可有聽別人說到過他的事?還有,我聽說天喜跟著那姓洛的走了,此事可當真?”

盛偃似笑非笑地道:“你一下子問我這麼多,讓我怎麼回答你呢?再說了,你覺得隻要你問了,我就一定要回答你麼?我和你很熟嗎?”

七裏滯住,片刻後憤憤道:“你不說就算了,小爺我還不稀罕呢!大不了我趁了黑摸進宮去,讓人拿住,一死便罷了,我總是要見公子一麵的!”說到此處,他鼻中已覺得一陣酸楚,連忙背過身去,大步的向回走了。

就聽身後盛偃大喝一聲道:“回來!”

七裏停了腳步,然而並不肯回頭,就聽盛偃在身後淡淡地道:“我看你也不用白跑這一趟了。左曜玉,他已經死了!”

七裏大吃一驚,回過頭來道:“你說什麼?”

盛偃冷笑一聲道:“我說的話,你莫非不懂麼?便是不懂,你也應該想象得到!而今宮內是什麼情勢,你家公子又為什麼會進宮?你心裏早就明白!他這一去,凶多吉少,都這個時候了,你倒還來問我?”

七裏完全驚呆了。雖然他早千百次的預料過這個情景,可是真正的噩耗來得讓他措手不及:他從來不敢想象,若是曜玉有一天突然不在了,他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他這一生,從記事開始,就是為了公子而活;公子給了他一切,教會了他一切,他也盡自己的所有忠誠和努力,願意為公子做任何事情;隻要公子一句話,哪怕刀山火海,他也願意慨然赴死。可是現在,公子死了,他該怎麼辦呢?

軟軟跪倒在塵土中,連盛偃什麼時候喝趕著馬車離開,他也未能發覺。心空了,他淚如雨下,擦不幹,流不盡;若是公子還在,肯定會取笑他,這麼個半大小子了,還哭得跟個女孩子似的;而七裏也本是恥於這一點,他自認早己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可是有時候總抑製不住自己的淚水,公子取笑歸取笑,有時候卻還是感慨般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可見你常常是因為傷心才哭的,這倒是好事,還有心可傷。有些人的心,已經死了,什麼也傷不到,那才可怕呢!”

七裏知道公子說的是他自己。可是七裏又想,公子說那樣的話,還是言之過早了。他也會有傷心的時候,隻是自小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傷到他罷了。聽到那些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公子眉梢眼角便有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痛苦和悲傷,雖然仍帶著淡淡的笑意,然而看得他心裏發疼;旁觀的人尚且有這樣的感覺,想必公子的內心,更是痛到極致了吧!

他這樣哭一陣,想一陣,不知過了多久,才踉蹌著站起身來,往那一片蒼茫的暮色之中走去。王府富麗堂皇,沒了公子,那裏便是一片虛無,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天下之大,哪裏還能有他的容身之處呢?

而盛偃一路輕鬆的趕著馬車,一麵頭也不回的對馬車中的人道:“你說這小子會四處尋你,倒料得不差。不過依我看來,這也並不因為你多麼聰明,隻他倒是個最忠心的人。這樣撇下他,你安心麼?”

料到車中的人不會搭話,他打了個哈哈,又道:“罷了,想想正事吧。你看,以我們兩個的身份去四季穀,我師父必定會大掃把子打我們出來。你說當年好好的,你那母妃逞什麼威勢,硬要逼著他留在王府,專為你治病?他不過說了一聲不肯,立刻便被關了起來!我師父最擅者,醫筮之術,還有奇門陣法,於其它倒是稀鬆得很,所以才被強留在王府兩年。所以表麵上看,他是治好了你,可最後卻留下這一樣厲害的藥引,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可都怪你們先得罪了他!那老頭兒性格古怪,睚眥必報,你今日可算是嚐到苦果了吧?”

盛偃說得高興,想了想,又道:“不過說起來,此事也怪不得你。所以這次我打算好好的問他一句,當年既逐了我出師門,為什麼又要到王府去尋我?我那時去並州,便是故意躲著不見他的!”

他一路說著話,倒也讓曜玉無暇多想;末了他話峰一轉,突然道:“五世子可知道為何從來沒有外人能進得四季穀?因為這山穀看似普通,可若無人指引,外人根本不能進入;那穀底皆是我師父東陵偃依奇門陣法所列,每一塊岩石,每一棵怪樹都有可能是機關的觸發之處,擅自入穀的人,輕則迷路,重則殞命!雖然早熟悉穀中的陣法布置,可我積年不在穀內,隻怕師父會變了其中的陣法也不一定;所以我想了一想,還是帶著個懂得奇門陣法的人好一些。”一麵說著話,馬車己緩緩的停了下來。

曜玉似有所覺,立刻睜開了眼,就見到車簾被掀開,一個包著鬥篷的窈窕身形正上車來。

曜玉一雙美目漸漸睜大了。看著眼前女子微紅的臉龐,清潤的眉目,淡淡的笑色,他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嘴唇無聲的翕動一下,他的心中眼中同時湧起一陣酸楚;酸楚漸溢漸滿,直到再也盛不下,便那樣明顯那樣輕易的落在她眼中。

是的,她從一開始就是能看懂他的。

美目中淚光盈動,曜玉顫抖著手,緊緊包握了她細長清瘦的一雙手,摸到掌側那熟悉的硬繭,他這才長長的歎出一口氣,然後將那雙手慢慢的貼向了自己的臉側。

這不是夢。

片刻後他安靜下來,突然想到些什麼,頓時露出些緊張的神色,看向她的小腹。天喜麵上微紅,隻得湊近他耳邊道:“不打緊的。盛偃說過了,孕己近五月,正是胎氣最穩的時候,多活動一下,反而是好事呢!”

曜玉麵上不禁也微微的紅了。蒼白中的微紅分外醒目,他小心的伸過手去,想摸一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有些不敢。天喜笑了,大大方方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道:“沒事。他可調皮健壯得很呢,早就開始動了!”

曜玉遲疑著將掌心貼在她的小腹處,立刻感覺到掌心處微微一動,像一尾小魚兒在手心裏扭動著它的小尾巴,這種感覺十分奇妙,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不用天喜再說些什麼,他己是微微的笑了,明亮的美目看向天喜,他的眼中滿是喜悅,還有深深的歉意。

天喜微搖了搖頭,露出絲恬淡的笑意道:“你不用自責,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就算我當時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為了救你,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我本不願意做你腳下的塵埃,奈何從一開始,我就是身不由己,這怪不得任何人。雖然在這之前,我已經發誓,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你的事,也不想和你再有一點牽扯——我甚至都答應了阿九……”

頓了頓,她又輕聲地道:“可是一聽到說你需要我的幫助,我還是立刻便離開了他,來到了你身邊;是的,我明知道你心裏沒有我,以後會忘了我,我還是沒法對你不管不問。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明淨的雙眸看向他,天喜的眼中一種柔軟卻又執著的神氣。

曜玉隻覺得心裏又是一痛。是的,心所在的地方,一陣抽搐般的疼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沒有了喜樂哀愁,卻原來,他的心也是會痛的,真的會痛的。

他的心裏真的沒有她嗎?捫心自問一番,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他也明白,莫說此時己出不了聲,就算他的聲音還是好好的,此情此景,他也決計說不出什麼話來辯駁;他漸漸想到以前的事情。嗬,以前,他都做了些什麼呢?

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和欺騙,若不是眼前的女子足夠堅韌勇敢,一切早就後悔莫及了;他還怎麼能狠得下心,讓她拖著這樣沉重的身子為自己的事情多番奔走呢?上天再次讓她來到自己麵前,可不是要自己好好的補償她嗎?他為什麼還要帶累她呢?

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天喜笑意清淺,又道:“那四季穀的情況,盛偃都和我說了個大概;看來那位東陵師父是個高人,四季穀內的奇門陣法環環相扣,陣中有陣,幸好這些奇門陣法是所有習陣之人的基礎,我多少知道一些。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擔心。盛偃也說了,他那師父心氣高傲,放言若是有人能破掉四季穀的奇門陣法,他便可以答應對方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為了他能消除芥蒂,為你診治,我也願意去試一試。”

曜玉看了她一眼,很快放開了她的手,麵色又漸漸清冷下來。天喜略有些詫異,然而很快就不以為意,立刻小心的坐到了一邊,不再看他麵上的表情,也不再說話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