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叫鄭袖。
那一年我十六歲,韓王將我送給楚國懷王為妾。
整個國家的百姓都知道,鄭女貌美,聰慧過人。遍行天下,七國之內,未嚐見如此美者。
在我進楚宮的那一年,我見到了他。
楚王昏庸,貪圖酒色。嫁與這樣的男人已是不幸,或許我屈於忍受,在這深宮之中了此殘生,倒也落的幹淨利落。可是,為什麼要讓我偏偏遇到他。為什麼在我以為暗夜無邊的時候,卻又給我曙光的安慰?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見到他,又或者,我根本就不曾見到過他,那麼,我的人生,至少是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呢?沒有他,鄭袖不會是現在的鄭袖。而如果沒有我,他還是不是後來的那個他呢?
楚王在我的身上肆虐的踐踏,他暴戾的鼻息衝撞著我的臉。我感覺眼角有淚,眨眨眼睛,卻原來是幹的。
我差點忘了,鄭袖是不會流淚的。鄭袖隻會笑,傾國傾城的笑。
楚王意亂情迷的看著我,下身的撞擊越來越強烈,隨著瞬間的釋放,他心滿意足的倒在了我的懷裏。
然後,左徒大人帶著他草擬的法令給楚王批閱。這位年輕的左徒大人是楚王的族人,也是楚王現在最信任的大臣。他可以隨意的出入宮中,甚至,是楚王的寢宮。
楚王對他毫不避忌,隻是披了一件長袍,連發髻都不曾整理就宣他進來了。
然後一個男子捧著沉甸甸的一摞書簡走了進來,藏青的衣淺白的衫,劍眉星目,風采翩翩。
我躲在羽屏的後麵,赤著腳,偷偷得聽著他們談話。
我喜歡聽這個左徒說話,近乎癡迷的喜歡。
就好像我喜歡我那件緋紅色的裙子,喜歡聽樂師吹的排簫,喜歡夏日黃昏的那一圈光暈,喜歡我窗邊那泛濫了一池的粉色蓮花。
可是,這些都不及我喜歡他那樣的喜歡。
他會寫美麗得近乎完美的詩句,每次,他讀那些詩句給楚王聽的時候,我都激動的顫抖顫栗。
他唱: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他唱: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
我就躲在他們不曾看見的地方,合著他的聲音,感受著他的心情。
忽然覺得他是一個並不快樂的人。
而我,有他在,我就快樂著。
少女的一汪春水,就在這宮闈殿堂內,悄無聲息的流淌,積累,漫溢……
這個楚宮,因為他和他的詩,變得從未有過的生機盎然。
【貳】
魏國送來了一個美人給楚王。
楚王終日在他的魏美人懷裏買醉。
我暗自欣喜,終於不用再見到這個如魔鬼一般的男人了。
可是,楚王不來這裏了,那他呢?他也不再來了。
我開始抓狂,開始變得暴躁,開始覺得我頭上的這片天空陰霾灰暗的近乎窒息。
然後,我想,隻有從新讓楚王來我的寢宮,我就能從新的見到他了。
我接近魏美人,做她的閨中好友。這個女子很美麗,也很單純。像極了進宮前的我。
我對魏美人說,大王很喜歡你,喜歡你的一切,卻唯獨不喜歡你的鼻子,所以,擋住你的鼻子吧。
她果然照著我說的做了。
楚王問我,她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捂著鼻子呢?
我笑笑,傾國傾城的笑。一切皆在我的計算之中。
都說男子善於兵法計謀,可是那小小的計策又怎麼能和女子的陰毒相比呢?
女人,可以為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去愛一個人,也可以為了同一個理由而去恨一個人。
我為了見到他,而要去得到楚王的專寵,為此,付出代價的隻有那個美麗卻又單純的魏國女子。
也許,千百年之後,有些人會因此感歎女子的狹隘與陰險,會驚於女子的嫉妒和心機。可是,又有誰能明白我鄭袖的無可奈何,心痛難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