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乾佑十七年,春分。

蒙蒙的雨打濕了窗欞,也浸濕了梁瓊詩的心。

爹爹已是三日未曾歸家,依著那暴君的習性,怕是難逃一死。但她不甘心,不甘心!手不能書,是她的錯,可那個暴君為什麼要拿這點做借口,去為難她那滿腹經綸的爹爹呢?

梁瓊詩抿了抿嘴唇,要是她四日前沒去參加遊園會便好了。要是沒去參加,便不會有這非要寫書法的難關。但世上沒有如果,此刻的梁瓊詩隻能在案前試著完成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梁瓊詩用右手緊緊攥著毛筆,又用左手握住右手,艱難的在宣紙上留下墨痕。

一旁的侍婢秋禾緊張的看著,大氣都不敢出。她舍不得告訴自己可憐的小姐,這張宣紙又是廢了。

那墨痕曲曲折折的,連她這不識字的看著都不像字,更別說呈給宮裏的皇上看了。

小姐已經有六年沒提過筆了。雖然梁府人都傳小姐在出事之前能寫極佳的書法,但那畢竟是出事之前。尋常子弟,六年不書,書法估計也荒廢的差不多了,更別提小姐還看不見。

秋禾偷偷的抹了抹眼淚。自家小姐都這樣了,為什麼那些大官府裏的小姐還不願意放過她?小姐從來沒想過和她們爭那宮裏帝後的位子呀!更何況,小姐現在還是待嫁的太子妃。自家的小姐真是命太苦了。

梁瓊詩等了半天,沒聽到秋禾的聲音,便知道自己這幅字又是寫壞了。

自己是廢了麼?梁瓊詩由衷的感受到無力感。她從三歲起,練了十一年的字,每日練兩三個時辰。現在不過是看不見了,便就再也寫不出來了。目不能視,就是廢人吧?

梁瓊詩輕輕的放下毛筆,試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在腦海裏勾勒出她的輪廓。然而,試了半天,她的腦海裏沒有浮現出任何的畫麵。

梁瓊詩認命的閉上了眼睛,生下來就是盲的,和後來盲的就是不一樣。她還沒有能力像那些出生就處在黑暗中的人一樣,在沒有視力的世界裏生存。

隻是,她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她也不能這麼輕易就廢了。縱使瞎了,她梁瓊詩也不會是個寫不出字的廢人!不會是!爹爹還在等著她,等著她寫一幅字去救他出來呢!

可,有些事不是她願意就能改變的呀!她看不見呀!看不見又怎麼能寫得出字來呢?

梁瓊詩有些悔恨,她悔恨自己在得知眼睛不可能再複明後就自暴自棄,她悔恨自己沒有抓住成千上百的時間去適應沒有光的日子。可悔恨並不能改變什麼。

梁瓊詩的手抖了抖,她作為一個手不提肩不能挑的小姐,似乎除了寫好這張禦賜的宣紙,別無選擇。在一張宣紙上寫出一首小令,對於六年前的她並沒有什麼難得,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易如反掌,可對於現在的她,對於一個已是盲女的她……

如何能奢望她能在宣紙上寫好字呢?

梁瓊詩忍不住,捂住嘴低聲啜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往下掉。

秋禾見狀連忙拿出帕子,拭去梁瓊詩臉頰的淚痕。

宣紙是最經不住水的,何況是這種禦賜的宣紙。秋禾一邊勸慰著梁瓊詩,一邊手忙腳亂的把鋪在梁瓊詩麵前的禦賜宣紙收好。

縱使掉下來的眼淚已經渲了一紙的墨漬。

秋禾看了看梁瓊詩,又看了看已經是一片墨漬的宣紙,皺皺眉頭。她知曉小姐是為老爺憂心,可哭也不能解決問題,現在能幫得上小姐的,怕也隻有那太子了。可是,小姐性子倔,鐵定是不會去找太子的。然而眼下實在是沒有辦法,秋禾隻好硬著頭皮給梁瓊詩出了個餿主意。

“我的好小姐!您可千萬別哭了!您去求求太子幫幫忙!他不會不念舊情的!”

秋禾勸得小心,卻還是讓梁瓊詩心頭警鈴大作。

太子?許昭靖?

梁瓊詩一想到這個名字立馬止住了眼淚,卻沒有生出半點欣喜。相反,她的心頭升起了一種無法名狀的悲哀。

作為一個穿越女,她曾以為洞悉了諸子百家,精通了琴棋書畫,有了尚可的容貌,再加上一顆蕙質蘭心,佐之不錯的身世,一定可以有個幾乎完美的人生。更何況她是胎穿,她有足夠的時間去規劃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