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盛三年,天下已是太平盛世,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坊間俱是歌舞升平,便也再沒有太多的人還記得三年前京中的那場血雨腥風。尤其是此處這座西南邊陲的小鎮,本就天高皇帝遠,又是地廣人薄,少與外界有什麼太多的接觸,如今真若是隨便拉了個路人來問,連當今聖上是姓字名誰,多大年紀,被問那人大抵也隻會是一臉茫然。
此時正是夏末,又是正午,惱人的蟬鳴聲吵得人心焦氣躁。可這座小鎮中一間不起眼的民舍內,卻坐著分外沉靜的一男一女。這二人好似絲毫不被這炎熱的天氣所擾,也完全沒有聽聞窗外的鼓噪,隻專心地默默注視著眼前的東西。
女子一身粗布衣裙,烏黑的頭發隻簡單地用一支木簪綰著,眉眼清淡,倒也不失俏麗,可一眼望去也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家的小女娃。那男子卻是一身戎裝,眉目英挺、氣勢不凡,微黑的麵孔上有一絲常年征戰在外的軍人的堅毅,黑眸裏此刻滿是執拗的熱切。
“嗆啷”一聲脆響打破了屋內短暫的沉寂,女子手中的寶劍出鞘,在正午的熾熱陽光下,竟然現出一絲凜冽的寒氣。
女子眯起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片刻手中的劍,便將劍利落地還於鞘中,重又遞給了男子,沉吟稍許,帶著些微的遲疑說道:“魏將軍,這應該是尚方寶劍吧?”
“公主!您並沒有真的忘了,是不是?這幾年來,您隱姓埋名隻是假裝忘記,躲過敵人的追殺是不是?”被稱為魏將軍的人聽了這話,一下子難掩激動地起身,幾乎是歡呼著說道,微黑的臉龐上,甚至有了幾分並不是太明顯的興奮紅暈。
女子聞言卻失笑,無奈地搖搖頭,“魏將軍啊,您怎麼還是沒懂我的意思呢?我是失憶了,可並不是傻了。這是一把寶劍,劍身上描龍刻鳳,劍穗又是屬於皇家的明黃色,這樣名貴的一把寶劍,卻又並沒有開刃,顯然並非作為武器來使用,而您,既然是我朝的大將軍,身邊卻帶著一把並非用來禦敵的劍,並且此劍還有著這麼明顯的皇家印跡,所以它應該是皇上賜於臣子的可以上斬昏君,下斬佞臣的尚方寶劍了,但我也隻是這樣猜測而已,並不確定的。”
魏將軍的微蹙了眉頭,麵上有了一絲赧然,呆愣了片刻,複又坐下,訕訕道:“公主恕罪,臣失態了。”
女子不在意地笑笑:“將軍太過多禮了,適才咱們初見時,我便已經說過,我忘了以前的事,在這裏已經是住了三年。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過去。但是,卻記得以前讀過的書,習過的武。我識字,有些不入流的功夫,甚至還會些簡單的女紅。如您所見,如果拋開失憶這件事,我是個正常的女子,而您,也就別再繼續考我了。”
“臣不敢,臣隻是想知道公主還能記得多少以往的事。但無論公主還記得多少,或者幹脆真的都忘了,臣此次前來的目的都不會變,就是懇請公主即刻隨臣還朝,協助皇上,副理朝政。”
“這個……。”女子深吸了口氣,麵上有些惶恐地說道:“魏將軍,恕我直言,您來的時候,我原本正是要上街買菜,然後回來給爹娘煮飯的。是您硬拉了我說有重要的事要講,咱們才耽擱至此。這會兒,且不說我跟爹娘還餓著肚子沒心思想別的,就算是吃飽了,這事,似乎也太突然了點兒,我一時還真沒什麼心理準備。您看,是不是讓我跟爹娘商量下,也思考幾日,再給您答複?”
“公主!”魏將軍聞言擰眉起身,“皇上如今隻有三歲,雖天資過人、聰慧異常,奈何卻仍是個稚子,無法親理政務,當下,大宏王朝剛剛平定下來,百廢待興、朝綱待整,此時必須要有個德高望重的人出來為皇上分憂,才能穩固大宏王朝的江山,守住蕭家的社稷啊,值此危難之時,此事已是刻不容緩,容不得您再瞻前顧後了!”
“將軍說的極是!”女子看魏將軍這樣義正言辭,心裏莫名其妙地就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不過腦子裏還有些迷糊地問道:“那將軍就去找您說的那個德高望重之人吧,或者是,您說的那人,必須是我以公主的身份才能請的動您說的人?”女子思考著魏將軍適才說的話,謹慎地求證道。
“公主!”魏將軍聽了女子的話,更難掩胸中的澎湃,竟是忘乎所以般一把握住她的手,慷慨激昂道:“公主,您就是那德高望重的人啊,您就別再推脫了,皇上需要您,朝廷需要您,國家需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