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的味道鑽入鼻腔,譚孤鴻被煮茶的味道吸引,他抬頭看去。這一眼令他仿佛觸電一般,渾身不自覺地顫抖,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懷疑自己在做夢,他一動不敢動——如果這真是夢境,就讓自己永遠深陷其中,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奉茶的道觀女子走過前排,那容貌、那姿態分明就是他的明妝啊!
“明妝……”譚孤鴻喃喃低語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猶如醉酒之後,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站起來,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無憂在聽見那聲“明妝”時,神情一怔,當看見譚孤鴻的那一刹那,眼底盡是慌亂。無止師姐連忙出來打圓場,“先生,這位是我的師妹無憂,已經不在紅塵之中了。”
譚孤鴻快速掠過人群,幾乎用跑的到了無憂的身邊,雙手顫抖地按在她的肩膀,眼神充滿了渴望:“明妝,是你、明妝,對不對……”宋明妝神情早已恢複正常,澄淨的眼對上男人急切的目光,“嗯,是我。”她承認了!她認下了!美好和希望在心裏倏然綻放,男人欣喜若狂,“明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明妝,我的明妝……”
他展開雙臂滿懷希望去擁抱宋明妝,卻被她躲開了。
宋明妝向後退開一步,頷首道:“譚先生,我已入道家清修,再也不會入俗世紅塵。既然您來到這裏聽師姐講學,相遇就是緣分,隻能請您喝下這杯茶了。”
譚孤鴻無奈地喝了口茶,本是沁人心脾卻嚐出了無盡苦澀。
他木木地站在原地,看著宋明妝轉身離開的背影,他想:造成那麼多苦難的罪魁禍首是自己,可遠離紅塵的卻是無辜的她,明妝啊明妝,我是多麼希望讓你忘卻那些苦難,能在紅塵中開開心心,瀟瀟灑灑地過一輩子!
譚孤鴻並沒有如宋明妝建議那般離開,而是就在道觀裏住下,一住就是小半年。這半年間,譚孤鴻根據以往觀察宋明妝的興趣愛好,想盡辦法討好她。譬如她喜歡高山清茶,他就派人采摘最新鮮的茶葉空運到這裏,送給宋明妝;
她喜歡論道,他就每天找她去談經論道,如果被拒絕,他會義正言辭:不要因為曾經我們是夫妻就不接納一個求知若渴的香客;她喜歡侍弄花草,就采購各種珍奇種子任她種植,順便能在旁邊獻殷勤打打下手,有時候他故意激惹她,換來的就是宋明妝轉身離開,連續三四天不搭理他,但沒過兩天,她會很禮貌地道歉,譚孤鴻很失望——真正的戀人之間,禮貌這兩個字顯得實在太疏遠。
這日,無止師姐問她:“師妹,你真的不在乎他住宿在這裏嗎?”
宋明妝笑了笑,“師姐,他曾是我最愛的人,也曾是我最恨的人,現在他對我來說僅僅是一個留宿的香客,我現在所在乎的,並不是從前在乎的那些,所以,我很輕鬆。”
門外拿著一束黃玫瑰的譚孤鴻剛要敲門,卻無意中聽見了這句話,如鯁在喉,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了嗎?所以、所以她才能平靜地接受這些天自己的糾纏或是追求嗎?無論他如何行動,她都將自己看做是一個陌生人啊……他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將玫瑰放下,好似丟了魂兒一般轉身離開了。
屋內兩人並未注意到門外有人,無止師姐也微微一笑:“道家先祖有訓,順其自然。無憂、明妝,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了,當初又為什麼一心求死?如果真的不在乎,又為什麼入道觀清修?真正的不在乎,是無論你身處何種境地,都能以平靜之心接受,師妹,師姐對你是真心,有些話點到為止,如何決斷,還是你自己做決定。”
無止推開門,一腳險些踩在了黃玫瑰上麵,她將玫瑰交給宋明妝,“他可能聽見了。”
宋明妝接過黃玫瑰,他剛剛聽見自己說的話了嗎?
“師姐,我會好好思考的。”
是啊,如果真的不在乎,生與死,紅塵或是清修,又有什麼區別呢?
到底是自欺欺人啊。
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花束,黃玫瑰的花語:為愛道歉,他向她道歉,以愛之名。
可自己還有繼續愛下去的勇氣嗎?
“吧嗒”,一滴淚珠滾落臉頰。
與此同時,天空烏雲密布。大海中,巨浪呼嘯,以摧枯拉朽之勢越過海岸線,迅速向小島襲來。岸邊的建築物頃刻間化為烏有,人們瘋狂地四處逃散,情況十分慘烈!
宋明妝被驚醒,巨浪咆哮的聲音幾乎震碎了鼓膜,五年來,她還從未遇到過這場景,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大門被人踹開,譚孤鴻瘋狂地衝了進來,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溫熱有力的手掌撫上她的額頭,“明妝別怕,有我在。”海水蔓延的速度飛快,饒是這裏地勢很高也難逃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