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這屋子裏霎時靜得怕人,胤礻我眨巴眨巴眼,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打著哈哈道:“八哥,你也別這麼說,九哥還能不為我們好?我看是他想得精細,把話提前說出來而已。”胤禟抿緊唇沒作聲,胤禎坐直身子,沉吟著道:“八哥這主意,別的都好,隻是一旦查實,小瞎子就是大羅神仙,怕也是難以複生。我們……我們的事又何必牽扯上她一個女子?我看,還是另尋他法吧。”
在座三人都是一怔,胤禩沒想到胤禎會這麼說,張開口數次才發出聲音道:“十四弟,我知道小瞎子伺候過你,你還想著她以前的好處。說實話,我們幾個兄弟都同她不錯,一起喝酒、一起打獵,誰都沒真拿她當個奴才。不過,眼前形勢不同,你放過了她,就等於放過了老四,到時候……”
胤禎擺了擺手,臉上笑容極富自信,“我就不信,明刀明槍的我會爭不過四哥?你太小瞧我了,八哥。”
胤禩臉上一變,胤禟琅琅道:“八哥,別急,在皇阿瑪沒放話之前,我們還有的是回轉的餘地。總之,我答應你,決不會教老四得意就是!”
四月,胤禛奉旨伴駕塞外,惜兒隨行,從容自然也跟著。她這一路有夫有女,十分舒心,惟一牽掛的,便是留在京中的弘曆與弘晝。胤禛知道從容的心思,閑時總以言語寬慰,惜兒卻不懂母親心情,隻以獨霸從容為樂。
這天胤禛奉旨去康熙處議事,惜兒扯著從容的袖管道:“娘,惜兒要去外麵玩。”從容因那三年同香羽學的針線手藝,這會兒正想著要為兩個男孩做兩隻小荷包,聽見惜兒說便道:“娘還有事,讓蘇嬤嬤帶你去玩可好?”惜兒扯著她的袖管不肯放,“不好,不好,惜兒就要同娘一起玩。”從容無奈地搖搖頭,囑咐幾句後換了衣衫,帶著惜兒、蘇嬤嬤步出營帳。
天水藍、綠草青、暖陽煦、和風輕。
惜兒第一次踏上這片寬廣無際的草原,看著那隨處可見的野花,又笑又叫,頑皮的就像一隻小野猴,蘇嬤嬤拉也拉不住她。從容雖然不像自己的女兒般手舞足蹈,不過在這樣一片開闊中,心境也不由自主地敞亮起來。
她徐徐走上一小坡,登高望遠,惜兒蹲在她的腳下,一會兒扯一片草葉,一會兒折一朵小花,一會兒又撥弄那些埋頭搬運的螞蟻,弄得滿手都是泥。蘇嬤嬤趕緊取出帕子想為她擦試,從容低頭微笑道:“你替她擦了,她過會兒還是一手泥,索性等回去再為她洗吧。”
蘇嬤嬤雖然知道從容向來不太約束幾個孩子,不過這時候聽見,她想了想後仍是猶猶豫豫道:“主子,按理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該多說什麼,不過主子一向寬厚,奴婢有些話還是想向主子說說。”
從容微怔,“蘇嬤嬤,有什麼話你盡管說。”
蘇嬤嬤低一低頭,道:“小格格一向討人喜愛,不過每回去永和宮請安,娘娘總是提頭說小格格沒規矩,又說這‘莫太拘束’成了‘毫不拘束’,不太喜歡呢。”
從容聽了,不在意道:“孩子自有孩子的天性,有的喜靜,有的喜動,惜兒向來如此,又何必拘著她,成個小木頭人兒?”
“話是這麼說,不過小格格同兩位小阿哥一齊過去的時候,娘娘總是偏疼兩位小阿哥,說是大方有禮,教導的好。”
這“教導的好”這句,顯然是對著她來的了,可縱使再不喜歡她這個母親,又何必刻意表露出來,傷了一個孩子的心?從容抿緊唇角,怪不得惜兒每回從宮中回來,總是說皇瑪法如何如何好,從不提德妃這位祖母,而每回要她過去,她又是百般不肯的樣子……
蘇嬤嬤望著從容麵色,又低低道:“皇上事忙,雖然喜歡小格格,也不是常能召見的。而娘娘那邊,小格格卻又是時常要去請安行禮的,主子也要思量一下才是。”從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蘇嬤嬤,以後……”從容正欲往下說,惜兒忽然使勁扯一扯從容的裙擺,指著一路揚起的煙塵道:“娘,你看,有大馬,是不是阿瑪來了?”
那匹栗色健馬跑得很快,等從容定睛看清時,那馬已是疾馳到了坡底,馬上一人向她揚了揚手。從容微微一笑,拉著惜兒的手道:“不是阿瑪,是你九叔叔。”
惜兒用泥手摳一摳小臉,頓時成了隻花臉貓,“九叔叔?”
胤禟這時已大步上來,隨意揮一揮手,讓蘇嬤嬤起來後,他一把抱起惜兒,舉高轉了一圈,“小惜兒,還認得我麼?”
“不認得,不認得,”惜兒哇哇大叫,“惜兒有這麼多叔叔,記也記不住。惜兒要下來!娘!娘!”
胤禟皺著眉頭放她下來,惜兒立刻躲到從容身後,怎麼哄都不肯出來。從容不明所以道:“惜兒,你不是見過九叔叔的麼?你還說九叔叔給了你很多好吃的糖呢,怎麼會記不住?”惜兒撅起小嘴,“惜兒是記得九叔叔,不過惜兒討厭九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