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官道,我抱著小狐狸窩在草叢裏。遇到一個載滿貨物的商隊,便摟著它撲在一輛貨車上。我舒口氣,讓自己的一半身體陷在這些木箱裏,給小狐狸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幫它揉了揉肚子。小狐狸打了個滾,從箱子上滾了下來,大概是覺得不舒服。我幹脆把它摟在懷裏。這時身邊的貨箱裏傳來一陣尖銳的抓撓聲,我心覺奇怪,便把腦袋穿進去瞧了一眼,不由嚇了一跳,原來這些箱子裏不是什麼貨物,都是大活人!我見這些人有男有女,都被綁著手足,塞著嘴,一個個塞在窄小的箱子裏動彈不得,心道,原來這不是販賣貨物,根本就是拐賣人口!我暗自磨牙,縮在箱子中間聽著車轍摩擦地麵的咯吱聲和箱子裏那些無助的掙紮聲。這時一個嗓子裏堵了痰一般的粗嗓子大聲道:“老大,這批的貨怎麼著也能賣出好價錢吧?”“那可不!咱哥幾個廢了老鼻子勁才搞來這些上乘貨色,不怕她不收。”有人滿臉喜意道。“老二,老三,別高興的太早了。”聽這口氣有些像老大的聲音,他的聲音不高,沉沉地壓在喉嚨底,“那老婆子的挑剔咱們不是不知道,但願這回夠她用的。”我聽了這番對話,不由伸出腦袋去看,隻見幾個健碩馬匹甩著長尾巴馱著那幾人正好正走在前麵。我安撫好小狐狸,便一路攀著馬車,拽著馬匹的尾巴飄過去。等看清了騎馬的那幾人時,我忍不住搖頭。這些人都是一副斯斯文文商人的打扮,但是那黝黑粗糙的臉龐,結實的肌肉,和滿身的煞氣,怎麼看也是偽裝不到家的黑道土匪。就這些人竟然還能光明正大在官道上偽裝成正經商人,絕對官是商勾結!來到藍星這麼久,我也多少知道一些政治常識。前朝之後,天下四分五裂,現在的朝廷隻能控製以京都為中心的一塊小地盤,並不被天下承認,地方都各自為政,混亂一片。所以這些江湖門派才能這般壯大,甚至能守衛一方領土。這些人這麼名目張膽地販賣人口,和現在的時局也不無關係。隻是看那箱子裏那些人的打扮,不乏家境優越之人,不知怎麼會被這些人擄了來。我飄到最前麵的一匹馬上,瞧到了這名老大的臉,是個瘦臉漢子,下巴長而翹,臉頰上一道結了厚痂的疤印,從顴骨到下巴彎彎曲曲延長下來,就像一條扭動的蟲子,叫人看得不舒服。夜間,這隊人就地歇息,拴好了馬匹,架起了篝火,解開水壺就咕咚咕咚仰頭飲著水。這一行人喝足了水才想起來把箱子裏關著的人放出來透透氣。十幾個雪白清秀的男女被粗魯地拖拽出來,他們臉色發白,有麻木認命的,有咬牙切齒的,手腳都被綁得死緊。“老三,給他們發點幹饃,這臉色都餓得這麼難看,可賣不出好價錢。”刀疤臉老大吩咐道。老三應了一聲,往每人捆住的手裏塞了半塊幹巴巴的白麵饃。這些人似乎餓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裏塞,一個個被噎得臉紅脖子粗。“哈哈哈哈!”體型比較肥胖的老二大笑道,“人被要是餓怕了,管他什麼少爺小姐,吃起飯來還不是和我們粗人一個樣!”“那是!剛抓來時還哭哭啼啼不肯吃東西,餓上兩頓乖得跟狗似的。”老三大把喉嚨道。這話一出,被綁著的十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屈辱的表情,隻有一個少年,低下頭繼續細嚼慢咽著。我不由好奇地朝那少年看去,頓時大吃一驚。剛才一群人亂糟糟的,我也沒分辨,到了這時才看到了少年那雙明亮透徹的眼睛。之前他被長生教關進石牢,那夜應是和桐劍派眾人一同逃出去了,怎麼不呆在他那前武林盟主昆山派掌門的爹身邊,被人擄來這裏?我試探著在他耳邊小聲喚道:“陳行止。”他立即縮了縮脖子,表情疑惑地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我讓自己的手指變成可以觸及到實體的狀態,戳了戳他的胳膊。他表情忽變,縮緊了脖子,擠在人群中間,臉色更加白了,好像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喂,你別擠我?”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抱怨道。陳行止抿了抿唇,湊到小姑娘耳邊,嘴巴翕動幾句,小姑娘有些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我現在的聽力很好,聽出陳行止說的是——這裏有鬼……我決定放棄在他身上找到存在感。鬼是對我們意識狀態的侮辱,好嗎?是夜,繁星幾許,月光朦朧。小狐狸跑去林間覓食去了,我便攀著高高的樹枝,掛在樹枝上,一邊看星星,看月亮,一邊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們。這群土匪讓擄來的少年少女吃幹饃,自己倒知道去溪邊捉了幾條魚串在樹枝上放在篝火裏翻烤。肥美的魚肉在火上滋滋冒著煙氣,那焦香的魚肉味順著空氣飄散開來,少年少女們看得直吞口水,我的心情卻變有些沉悶。不知過了多久,幽暗的林間偶爾傳來幾聲鳥鳴,篝火也漸漸微弱下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傳來。我終於等到了機會,便順著樹枝滑下來,無聲無息地飄到呼呼大睡的老三身邊,從他手邊抽出一把長刀。看著被捆在樹幹上還睡得挺香的一群人,我不由搖頭歎氣,這些人的心眼也真夠大的。我默默地拿大刀割著繩子。我的動作驚醒了之前和陳行止說話的少女,可能她覺得一個大刀憑空自己割繩子太可怕了吧,便尖著細嗓子嚎了一聲。這下好了,三個人販子頭子,連帶著一幫小弟,全給驚醒了。他們大眼瞪小眼,先是看到繩子被解開的少男少女們,剛要擼起袖子開始捉人,卻被舉在半空中的大刀嚇得動作僵住。當然,舉著大刀的人就是我。我雖然口口聲聲說著懲惡楊善,但是根本不敢殺人,隻敢拿著大刀嚇唬嚇唬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