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海誓
冰之和蕭燼連趕了數個日夜,終於在第六天的黎明趕到了落霞別宮。
老李一大早就聽見有人叩門,且用了內力,故而雖隔數座廂房,自己聽來卻還是清晰如在耳旁。不趕怠慢,老李步伐穩健,向大門疾走,趕在其他人之前到了大門處。
“啊,是小姐!小姐回來啦!”老李開了門,眼前的人竟然是離開了近半個月的冰之,不禁大喜,衝裏麵喊道,“來人,快去通知夫人!”
老李跟隨雲逸多年,是宮中的老人,更是雲家的親信,尋落霞覺得沒必要瞞他,便將冰之的身份坦然相告,故而此時他才改口稱冰之為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您還好嗎?”冰之問道。自上次被劫後她就鮮少注意到這位老者,不想他對自己的到來如此欣喜,不由淺淺一笑。
“好!好!夫人很想念您呢,快隨老奴去見她吧!”老李說著就將冰之請進門來,這時才注意到冰之身後所跟之人,激動道,“您不是……怎麼您,您不是白……”
“不過是些名號而已,何必如此在意。”蕭燼淡然一笑,打斷了老李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是快領我們去見夫人吧。”
老李也是老江湖了,怎會不知蕭燼的言下之意,當即不再提,作勢引路道:“這邊走。”
“柔兒,你可回來了!”尋落霞一聽有人來通報說小姐回來了,將手中的繡活隨手一扔,趕忙出了房門,見就冰之正往這裏走來。
冰之本不是情緒易激動之人,但在這短短幾天內,她經曆了聚散離合,生離死別,可謂大喜大悲,如今知道麵前的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母親,如何能夠不激動?“娘!”
母女兩人相互依偎著,眼眶裏都噬滿了淚水,究竟是血緣之親,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摒棄,不加動容!
“不如到屋裏坐著說吧。”蕭燼在一旁耐心地立著,待到她們兩人情緒平複了些,才出聲。
“是呀,娘,這天寒,我們到屋裏去吧。”冰之經蕭燼這麼一提醒,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將尋落霞往裏扶。
到了屋中,爐火燒得正旺,將三人身上的寒意驅趕走不少。
“娘,哥回來過嗎?”冰之恢複了理智,直接問道。
尋落霞搖了搖頭,深深一歎道:“都是我們夫妻倆當初造孽,現在無法與旁人一樣享受天倫之樂。琪兒走了,因為知道你會來找他,所以沒有回來過。他隻留了話下來,說是外出遊曆有好處,讓我們別擔心。”
“他竟然連再見我一麵都不願意?!”冰之神色黯然,喃喃道。
尋落霞安慰道:“別曲解你哥的意思,他隻是不願意再去想往事,而不是針對你。琪兒這孩子感情也挺細膩,恐怕是怕見了你難忘舊事才離開的,別太自責了。”
“這位是蕭燼吧,雲琪留話說,如果有人同柔兒一起來,便一定是你了。”尋落霞轉而對仍然站在一旁的蕭燼道。
“您好。”蕭燼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禮貌得體。
尋落霞似有些躊躇,片刻才笑著道:“我這個為娘的從沒對她盡過什麼心力,如今有了你的照顧,我也就放心了。隻是…他哥哥還讓我警告你,如果柔兒受了分毫委屈,不管在哪裏,他一定會回來把她帶走。”
本是警告之語,可尋落霞的語氣卻不盡強硬,聽來沒有一絲震懾之意。
蕭燼一挑眉,篤定道:“我愛護她還來不及,他恐怕沒機會了!”
“夫人,小姐,方淮先生來了。”雲家和易家是世交,而方淮與易家關係甚好,也常到落霞宮做客,所以老李也是熟識的。
“柔兒,快來拜見你方叔。”尋落霞見來人是方淮,心中雖微有詫異,但還是微笑以對。
“哪來如此多的禮數?我不過是受人之托,來給慕容姑娘捎一方錦帕而已。”方淮尚不知冰之身份,仍以為她複姓慕容。
在場之人也都沒曾介懷,隻是將目光移至那方錦帕上。
冰之接過錦帕,十分普通,隻是上麵寫了寥寥幾字而已,連墨跡都尚未幹,顯然是匆忙寫下。
天涯海角,我必尋之。
“是穆兒?”冰之輕語出聲。
方淮頷首道:“不錯,因為事出匆忙,她隻來得及讓我將這帶給你,她還讓我謝謝你給了她這個機會。”
“是我該謝謝她才對。”冰之搖頭說,“有了她,哥才不至於孤身一人。若哥被穆兒所感,終成眷屬,那我方才能夠安心。”她真沒想到易穆兒癡心至此,千裏尋他,不知其中得有多少風雨艱辛。
“雖然我並不了解各種曲折,但望恕我說一句。”方淮的聲音柔和溫潤,聽來如沐春風,“個人命運,取決自身,他人再如何操心都是徒勞,當得時方得,需失時必失。”
當得時方得,需失時必失……冰之在心中重複著這句話,每念一遍,都覺得若有所悟,仿佛抓住了什麼似的,竟無法用言語表達。
“一語道破,在下深感佩服!”蕭燼隻需一眼便看出冰之已經有所領悟,朗聲一笑道。
蕭燼這一聲打破了冰之的沉思,也同時在那一刻,冰之恍然大悟,隻感到豁然開朗,欣然道:“多謝方叔。”
方淮淺笑著擺手道:“我不過一說而已。有的人需要一年半載還才能看破,還有人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有一部分人一生都看不破此理。慕容姑娘能夠在彈指之間看透,可見曆事頗多,再加上天性聰穎,也就不為怪了。”
“我把話都帶到了,告辭。”方淮也不多逗留,抱拳道別,隨著老李一起退出房去。
“當得時方得,需失時必失啊!燼,不管我們失了多少,終究得到了彼此。”冰之望著方淮的背影,握著那方錦帕道。
蕭燼輕攬過冰之的肩,感慨道:“那些失比起你來,倒也算不得失了。總算,到了最後,我們並沒有錯過啊!”
……
半個月後,俗事盡了,冰之與蕭燼兩人雙雙歸隱。
“你知道我們現在站的這塊石頭叫什麼名字嗎?”蕭燼從後環著冰之,笑著問道。
冰之疑惑道:“這塊石頭還有名字嗎?我在這島上住了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
冰之低頭看了看這塊礁石,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這塊石頭就叫做海誓石,這座島也是因此石而得名的。”蕭燼扳過冰之的肩,麵對著她說道。
“你怎麼知道?”冰之還是不解。
“你以為這座島是誰先發現的?王伯當初之所以回帶你們來這兒,是因為我曾經贈他一圖,圖中詳細繪出了這一帶的海域,自然也包括這個海誓島。”蕭燼微笑地凝視著冰之,答道,“傳說,隻要有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能夠十指相扣地站在這塊礁石上,他們便能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說著,蕭燼一手輕輕牽起冰之的手,將其牢牢握在手中,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揉了揉冰之的長發,“你說,我以後是應該喚你冰之,還是柔兒呢?”
“以前的冰之早就死了,現在站在你前麵的,是一個全新的雲柔,她不會撒謊,不會違背自己的真心,她已經為你而重生了。”雲柔綻開笑容,這個笑容裏再沒有仇恨的陰霾,更沒有執念的糾纏,純粹透明,笑容裏仿佛帶著萬丈光芒,照亮了未來。
“柔兒,謝謝你的重生,謝謝你留在我身邊……”
蕭燼感動地將雲柔擁進懷中,兩人久久靜立,任憑浪濤打濕衣角。唯留下彼此的情絲在天地中纏綿翻飛……
雲破日出,那道最美麗的光束,見證了這個最唯美的誓言——
滄海桑田,千帆過盡鉛華落。
醉笑紅塵,半生沉浮舊事了。
任風雨飄搖,無憂無懼,不離不棄。
執子之手,與子共著。
執子之手,與子同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此情如海誓,此心同君心。
情絲纏繞,百轉千回,生死相隨,夫複何求?
尾聲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林逋《山園小梅》
盛元年間,文人雅士數人,乘船出海遊覽,突遇颶風駭浪,為避之,不複來路。船於海中隨波數日,仍迷航。一日清晨,眾人皆感無望之際,海霧氤氳中,竟現一海島,距船不及半日海程,眾人驚喜交加,欲探究竟。
停船登岸,乃大驚,此時將入春分,雖春寒料峭,梅卻應凋。但見海島入口之處,花海如雲,遠遠不見盡頭,梅枝疏秀清瘦,梅香清幽淡遠,令人癡醉。極目遠望,雲霧縹緲,仙山入雲,崇山峻嶺,流水潺潺,泠泠作響,清澈見底,風景如畫,眾人無不驚歎島上景色之綺麗,實非凡境可比。
緣路行,流連忘返,竟忘路之遠近。偶聞好鳥諧鳴,嚶嚶成韻,清越獨絕。臨暗之時,眾人方覺於梅林中失途。突有男女三五人,穿梭梅林,笑語連連,見眾人,乃領路,出梅林,引見其主。
一路亭台軒榭,廊腰縵回,清水縈紆,煙斜霧橫,簡約不失幽美,使人忘懷其間,心神飄忽怡然。
見主人,男子長玄袍,麵冠如玉,女子霓白衣,風華絕代。聞客之境遇,遂以山珍海味,瓊漿美酒宴之。席間,女子談吐不凡,巧笑嫣然,男子氣宇軒昂,光華內斂,皆是不凡之輩。問及中原,天下太平,欣然而笑。言及四海,博聞強識,見識非凡,談笑之間指點江山。眾人又驚又歎,無不感此行非虛。
暮色將至,眾人留宿一夜。次日辭歸,主人令備幹糧清水,相送至島口,譴舟仆相引出海。待及中原,舟仆不複見。
船中一文士墨昊,於返航中原後,結友人數位,再尋此海島,未果。墨昊深感遺憾,欲誌之,遂書文章一篇。
適逢岸帝南巡,詣太守而獻文。帝閱之,未顯意外之色,傳召獻文者,細問其奇遇,墨昊一一為具言所見。帝聞後感慨萬千,重賞,墨昊叩頭謝恩後跪安。
同年十月,岸帝回都,命人將墨昊之文收入《異誌·地域篇》,文中之海島亦由帝親賜名為“海誓”。後史之中,對此島記載不絕,直到蕭世家族末帝,方才銷聲匿跡。
五年後,年過知天命之年的岸帝,因其常年政事纏身,未加休養,漸感力不從心,遂於岸帝十六年初決意傳位於皇次子蕭輝。及大典,蕭輝登基為帝,改年號“明輝”,其父方始退居太上皇,遷宮至避暑山莊,頤養晚年。
後二十年,輝帝繼其父誌,勵精圖治,普施仁政,廣布恩德,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國富兵強,政治清明,言論自由,史稱“明輝盛世”。
(正文完)
番外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李商隱《錦瑟》
此情何須成追憶,隻盼當時懂珍惜(一)
一家看似並不起眼的酒樓中,從來隻留給家主的雅間裏此時正有一人端坐著,而另一人則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士門除赤門主以下,都需得好好整頓一番了,這是我的意思,也是宮主的意思。”雲琪正色道,“你們士門雖在外看來獨立,都終歸歸我落霞宮所有,所作所為,我盡收眼底,這你應該心裏清楚吧,雲士?”
“屬下清楚!”雲士也是當年跟隨雲逸打下落霞宮的人,因無父無母,所以跟了雲家的姓氏,俠門門主的身世情況也與他大致相同。
“嗯。”雲琪食指輕扣桌麵,緩緩道,“赤門向來為精英,這個我倒不懷疑,但是自墨門以下,靠關係混入之人太多了。按規矩想要正式入門,都必須是中等武藝以上或才德優越者,否則隻能靠在門中的效力時間等待安排,隻怕除了你赤門下,其他都沒有按著規矩來吧?武藝不精倒也無他,但品行卻代表著我落霞宮在江湖上的聲譽。”
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能聽到些門下弟子仗著有點地位,為所欲為,欺壓手無縛雞之力者的事情。
“這……”雲士頗感為難,他自然知道下屬有作弊之嫌,但大部分也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卻沒想到少宮主會下來嚴查。
“你知道曆代哪些大門派最後都是如何落沒的嗎?”雲琪也不急,隻是悠悠一問道。
隻聽得“撲通”一聲,雲士跪在了地上,請命道:“請少宮主給屬下一月的時間,屬下自當徹查門戶!屬下保證此事絕不會再出現,否則當以命謝罪!”
頭頂上並沒有傳來雲琪的聲音,可雲士卻感覺到一陣沉默的壓力,逼得自己冷汗直下。
“門主何必如此?我不過突然想起,隨口一問而已。”過了片刻,雲琪才起身將雲士虛扶而起道,“門主肯下決心徹查自然最好,但切記不可驚擾了他人。”
“屬下謹記。”雲士自然知道各個門派若要清理門戶,最大的忌諱就是被敵對門派得知,使小人趁亂得逞。
“好,你去吧。”雲琪點頭,淡淡地說道。
“後院常年都是專為主上準備的,少宮主但住無妨。”雲士補了句,便退下了,“那麼屬下告退了。”
雲琪看著雲士退出門去,重新坐回席中,偌大的一桌酒菜,卻隻他自己一人享用。
雲琪拿起碗筷卻沒有胃口,複又放下,又拿起,重複數次,讓他隻得苦笑。雲琪起先還為自己斟滿酒杯,一杯杯地喝著,到了後來,索性提起酒壺就灌,隻求酩酊大醉一場,好像又重新回到初遇見她的夜晚一般……
那是在當朝大皇子生辰的那天晚上,他不過是在皇後娘家,吳家當著個駕馬車的,日複一日地趕著馬車,年複一年,都是如此的過,生活平淡如水,他甚至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人人都讚他眼底清澈,誰又明白這清澈背後的迷茫呢?
那天晚上也沒有特別之處,大皇子蕭燼的生辰晚宴並不鋪張,但總歸要走一個形式,像吳家這樣的更是要到宮中獻上一份賀禮,畢竟家族中出了一個皇後,而未來的君主又是皇後所出,如果手段得當,這對母子也許可以成為未來吳家的一股強大力量。
正是看著宮門內隱約的燈火出神時,他感到脖後一陣疼痛,悶哼一聲,就失了知覺。
“一會兒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讓馬車順利通過宮門。”異常冰冷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摘下麵巾後的精致卻樸素的麵容。
那張臉不同於他平日所見的,哪一個貴婦人,千金小姐不是濃妝豔抹,穿著講究,頭飾多到可笑得丁當作響。而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臉龐,不施粉黛,沒有假意的笑容,即便是麵帶冷色,卻不知比那些名媛強過多少倍。
“啊!啊!啊!”那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要說點什麼,隻好隨意出聲喊著,又被點了啞穴。
“不要大喊大叫!”那個女子蹙起了眉,仿佛用盡了最後的耐心和底線,直到看他點頭,才解了他的穴道。
“主人,你好厲害,收我為徒好不好!拜托!”他想都沒多想,便這麼說了,因為心中念頭如撥雲見日一般——他一定要留在她的身邊!這是他十七年來,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渴望,原來可以這樣強烈,這樣清晰。
“幫我以後再說。如果我還能有命的話。”她回答的時候似乎帶了些惆悵,夜風將她的黑衣吹起,盡管翻飛在黑幕之中,又顯得沉重無比。
那時候的他隻道她是答應了自己,沒未多想說道:“好啊!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而她卻是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兀自進了馬車。
“駕!”馬車沒有經過檢查就進入了皇宮很機靈,趕到了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才停下來。
如果,他能夠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將她帶入了一場漩渦,也同時將自己就此沉淪,那麼他當時絕不會幫助她混進宮去。然而,世事卻是不可預知的。
“我明白了。你走吧。”他剛回答完了女子問的話,她就把麵紗重新戴上,準備縱身躍起。
“我在外麵等你,一定要教我!”不知怎麼的,他就是堅信她的承諾,說完也不等回答,就趕著馬車匆匆離開了。
但是在未來的歲月裏,他始終不能想通,自己的這次堅信到底是對,還是錯,因為他在宮外並沒有等到她。
“快!快搜!”侍衛和官兵竟然都出動,似乎在搜捕什麼人。
他心生不安,朝人群擁動的方向遠望,望到的正是那個黑色的身影!
那一刻,他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駕著馬車往回,瘋狂朝她趕去。就在他快要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時候,她閃身躲進了一個角落。
他想都沒想,下了馬車就奔過去……卻是遲了一步。
一陣煙霧隨著爆裂聲,在一瞬間擋住了他的視線,隱約似見有人影一閃而過。
待他再能夠看見,她竟然已經消失無蹤……
於是,他在官兵來到之前,若有所失地離開了。
此情何須成追憶,隻盼當時懂珍惜(二)
“客館,小店要打烊了……”小二唯唯諾諾地看著雲琪,出聲道。他在一旁站著很久了,但見其目光迷蒙,又不似真醉酒的樣子,猶豫了半天才敢出聲。
“小孩子偷喝酒就是這個下場。”耳邊似乎回響起冰之曾經半嗔著對他說的話來。
雲琪苦笑著起身,發現自己竟全無醉意,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那個時候自己連喝一杯酒都不行,而現在卻是千杯不醉,真是回不去了啊!
五年的時光匆匆劃過,身邊的人和事都變了,可自己卻學不會忘記過去,仿佛時間還定格冰之還是冰之,而不是雲柔之前。
“好。”雲琪點點頭,邁著大步走出了雅間。他為了她而獨自闖蕩,他為了她而苦苦學藝,不料換來的卻是一世的寂寞。
大婚那日,當他看見為自己而穿著紅袍,戴上鳳冠的冰之時,他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激。他終於找到了可以一輩子守護的人了,而這個人也即將成為自己的妻子,怎能叫他不感激上蒼?
在接了她下轎的時候,他更是喜形於色,忍不住道:“你是我的妻了!”
那個時候,他真以為一輩子她都是他的妻,而不是他的妹……
雲琪到了雲士所說的後院,夜色中他的眼力仍然好於常人百倍,遠遠就見到有人蹲坐在院門口,心中奇怪,加快了步子。
待到及近,看見的卻是睡著了的易穆兒。
雲琪再次苦笑,他知道易穆兒一直跟著他,所以派隱門保護她的安全,她卻總是能夠打探到自己的行蹤,幾乎每月就會出現在自己麵前一次。出現了也不說其他,就是如舊友一般和他談天,幾乎什麼都說,但絕口不提從前。
都五年了,還是不放棄嗎?雲琪不忍叫醒她,輕手輕腳地抱起她往院中走。他清楚地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冬天,她也是這樣,就蹲坐在門口,等他到深夜。隻是那時她被凍得不輕,好在現在是夏日,夜裏也不算太涼。
將易穆兒安頓好了之前,雲琪驚訝地發現,她的臉上竟然帶著恬美的笑。
“是什麼能讓你感覺到幸福呢?這樣的我,五年來從未給你過溫情,更不肯給你絲毫希望,為什麼還要堅持呢?何苦……”雲琪喃喃低語,仿佛在對自己說,又仿佛是說給易穆兒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