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主那年還是個年幼的少年,冷冰冰又倔強,因為異類,所以在兄弟群極不受待見,因為他不會討好那個有著十幾個兒子的爹,因為他不會對著掌管他們母子二人月銀的管家說好話。更因為他模樣出眾的俊俏,雙眸含冰的模樣看他們的模樣高高在上,這讓他們分外不屑,同樣都是小妾的兒子,為何你要如此故作清高?!
他的那個爹終究沒有風光幾時,在宦海沉浮之中站錯了隊伍,被逐出了權力圈子,流放漠北,子女皆被流放,尚未等抄家的兵卒到來,家中仆人卷走了值錢的細軟,他的爹在房梁上掛了一條白綾,輕而易舉地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年幼的他將多病的娘送進了一向要好的仆人家中地窖藏起來,自己去了大廳,央求善心的家仆,將已經僵硬的爹的屍體放下,尋了一處荒地,就地掩埋,連墓碑都不敢有。
他娘以為經受不過家破人亡的悲劇,當天晚上就一命嗚呼,獨留他獨自一人,活在世上,孤寡無依。
他躲不過那些搜捕他的兵卒,被逼到死胡同裏,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重謙,他總覺得重謙像是隨身攜帶了個太陽似地,總是溫暖地讓人忍不住靠近,尤其是他笑起來,讓人覺得世間沒有任何煩心事,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重謙敲暈了那些圍捕他的兵卒,將他帶到了君陽山,扔給了他的師父。
師父不是個負責的人,重謙也不是。
師父教育他,總是直接將書本丟給他,各式各樣的書,雜七雜八混在一起,今天講河脈水經,明天就丟給他一本異域媚術,好在他天資聰穎,很多書看了一遍都能記住,慢慢放在心裏融會貫通,竟然讀完了君陽山上所有的書。
就在師父沒東西教他,隻能和他玩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隻見了一麵的重謙返回了君陽山。
笑容依舊溫暖地像在身後背了個太陽,不過眉眼之間春意繚繞,像是一層淡淡的霧,行為舉止居然不如曾經灑脫。
師父丟給他的那些媚術和相術,總算找到了實驗對象,他雙眼眯起,毫不客氣的指出,重謙的愛情絕對不會有好結果,師父聽了隻是微微皺眉,沒有出言反駁,此舉也就是默認了,可是重謙卻摸了摸他的腦袋,很是平靜地說道,“這世界倘若事事都能靠一個龜殼幾個銅板算出來,那人這一輩子還有什麼意思呢?倘若我真按照你說的做,那不就是中了上天的圈套麼?”
他的話容青主似懂非懂,隻是依舊一口咬定,他和那人不會有好結果。
又過了兩個月,他隨重謙一道下山,那時候的重謙已經是梁國的國師,萬人敬仰,所到之處百姓頂禮膜拜,也是,他隻要一笑起來,就像極了雕塑中悲憫蒼生的佛,隻是如今這佛眉梢染遍春意,不複曾經勘破紅塵的模樣。
容青主其實那時候覺得重謙他想同誰比翼雙飛也是無所謂的,他是那麼溫暖的一個人,誰能忍心看他一輩子隻影單形,他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這個念頭一直持續到容青主遇見齊鴻雁。
那年他剛剛十歲,齊鴻雁挺著六個月的肚子,昂著下巴孤傲地同他對視。
齊鴻雁身上的貴氣是說不出來的,隻是在第一眼看到她的一刹那,就覺得她不是像她自稱的那樣,隻是富商的女兒。所謂三代出一個貴族,怎樣的富商也養不出那周身都是尊貴氣息的女兒。
隻是陷入愛情的男人都是傻子,重謙就那麼信了,將她放在心口上疼著寵著愛戀著,到最後齊鴻雁身份曝光。
正值夏季知了鳴得聒噪之際,翠竹小亭中歇息納涼的三人隨意地在聊天,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輕而快,肯定是個輕功高手,重謙拔劍起身,卻被齊鴻雁按住,那黑衣人跑到亭子外,抬頭看了齊鴻雁一眼,立刻跪在台階上,膝蓋和青石發出悶響的碰撞聲,聽著就很疼的模樣,可那黑衣人眉頭也不皺一下,徑直說道,“殿下,屬下救駕來遲。”
“是夠遲的。”齊鴻雁說。
殿下,救駕。所有的一切在這簡單的兩句話麵前如同被剝光一般暴露在刺目的眼光下,一切隻不過是一場騙局。
微服出宮的調皮公主遭遇壞人,又被英雄救下的故事。在普通話本子裏公主可以和英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他們一個是齊國先皇欽點的攝政公主,一個是梁國萬人朝拜的尊貴國師。不可能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