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卓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在這個大學生比大白菜還便宜的年代,莊卓順理成章地沒找到工作,順理成章地繼續花著父母從遠方寄來的錢,窩居在省城的出租房裏,成了一個傳說中的啃老族。
白天去人才市場轉轉,轉累了就打電話給幾個要好的同學,耍耍嘴皮子,插科打混幾句,混混噩噩過日子。
晚上上網,打遊戲。莊卓在畢業前不喜歡打遊戲,覺得那是玩物喪誌,自己這種有大誌向大事業的未來社會精英,是不應將寶貴時間用在這方麵的。可畢業後,那些大學四年玩遊戲過日子的同學,基本上都找到了好工作,這讓他大跌眼鏡。這讓他覺得遊戲是個好東西,以他的經驗,遊戲玩得最瘋狂,遊戲技術最好的同學們,背後往往都有一個好父母,一個好家境。於是他也迷戀起遊戲來,希望能在遊戲中給自己打造一個好家境,一份好工作。更多的,是將平日那股不安與絕望溶解在遊戲中。
也許是投入遊戲太晚的緣故,他總是玩不好,升級不快。玩了近一個月了,魔力還是一級。這對將“做了就要做好”做為人生哲理的莊卓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怎麼辦呢?教科書告訴他要找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莊卓分析很久,得出的結論是自己的電腦配置太低,房間網速太慢。他決定到網吧去試試。
莊卓找了個離住處最近的網吧,找了台機子,輕車熟路地進入了遊戲。他玩的遊戲叫《坎坷》,剛開始他是衝坎坷這個名字來的,坎坷一詞太符合他的人生之路了,也深深地觸動了他當下敏感而脆弱的心靈。每次他進入遊戲,就像是進入了人生,一腔豪情,灑滿顯示器,遺憾的是,在遊戲中,他也是一個小卒子,處處受人欺淩。
網吧網速確實快,配置確實高,但這給他帶來的好處是挨打挨得更快,流血流得更快。鬱悶呀!莊卓口中呢喃。他決定,要發揮他作為天之驕子大學生的智力優勢,以智取勝,打敗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各色對手。
於是他到四處轉,看打架,找機會。混亂中有奇跡,一潭死水中你永遠找不到出路。在這個叫坎坷的世界裏,生離死別是常態,追名逐利是常態,安於現狀是變態。
到處都有打架的,但都打得平淡無奇。到處都在流血,到處都在死人,卻看不出一點華彩,一點震撼。
莊卓一路看過去,看得也倦了,突然,遠處樹林中的喊殺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喊殺聲中激蕩著斯歇斯底裏的旋律。普通的遊戲者是越殺越麻目:因麻目而殺,因殺而麻目。這種充滿韻味的打殺,不是網絡慣有的情緒表現方式。
莊卓聽得幾乎入了迷。急忙拔腿朝樹林走去。遠遠看去,樹林中在群毆,準確說是輪毆。幾十個人在輪流毆打一個已無還手之力的人。挨打之人從裝備上看,是個級別比較高的玩家,而周圍這些人顯然級別低得多。他們靠的是人海戰術,這是坎坷世界中常用的更快晉級的方式之一。
坎坷世界之中的玩家,信奉的是公平與實力,靠歪門邪道成功之人,往往被人所唾棄,但由於製裁的措施不多,以及眾人對成功的渴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不顧規則,不擇手段。歪門邪道反而成了坎坷世界的正道,而想通過正常途徑晉級成了一種夢想。莊卓剛入遊戲不久,自然不知其中的奧妙,這才是他總是在低級別徘徊得不到晉升的真正原因。
這一群人在輪毆時,心中有快感,下手有節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旋律,合著喊殺聲發出來,就成了迷人的音樂。這種音樂原始,赤條條不加修飾,如同男女苟合時的抽動與呻吟所具有的天然旋律,激蕩著斯歇斯底裏的快樂與放縱,不同之處在於,一個出自於生命的開始,一個出自於生命的結束,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倒在地上的人已不會動了,鮮血也快感流光了。一人說:“別打了。再打也不能增加我們的功力,隻是白白耗損能量。搶了他的裝備,我們走吧!”於是眾人停下手,在躺在地上之人的身上搜了又搜,在確信沒剩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之後,走了。
莊卓衝上去,狠狠地朝不能動彈的人踢了一腳。地上躺著之人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傷口中微微地滲出鮮血。莊卓大喜。對於他這種級別極低的玩家來說,這種高級別玩家的鮮血可是寶貝呀!莊卓自己進入坎坷這個遊戲中以來,還從沒吸過高級玩家的一滴血呢!雖說趁人之危不光彩,剛才眾人圍毆一事已教育了莊卓,做人不能太本份。
因為剛才的鮮血,莊卓已覺得力量大增,狂喜之下,抬起腳,使出全身的力量,朝地上之人踢去。快要踢上時,地上那人竟然突然翻轉身,正麵看著莊卓,莊卓急忙收住腳,一個趔趄,摔到在那人身上。
兩人眼睛瞪眼睛,鼻子對鼻子。莊卓大吃一驚:此人竟然是女的。一張漂亮的臉蛋,讓莊卓的靈魂一陣抽動。雖說這是在遊戲中,但平常看多了張牙舞爪,窮凶極惡,猛然間直麵美麗還真讓莊卓受不了。
趁人之危,吸人鮮血已讓莊卓很是過意不去,對方竟然是個美貌的女子,這更讓莊卓羞愧,畢竟莊卓還不是那種為了晉級已失去了良知的人。於是莊卓急忙從美女身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