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下,白衣男子迎風而立,晚風吹拂起他參雜著白線的黑發,一雙星眸看盡人世滄海桑田。
連日來陰雨連綿,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如此美麗的星象了。
他心中默歎,站在雲麓仙居的至高頂上,抬眸看著遠方,再向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師父。”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嬌呼。
白衣男子轉身看去。
粉衣女孩從遠處而來,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本書,腳步有些急促的來到白衣男子身旁。
她仰著小腦袋好奇地問:“師父,你又來這裏看姑姑了?”
師父說,姑姑在這裏,可是自己一次都沒有見過姑姑,真想看看姑姑長什麼樣子啊。
白衣男子難得一見的露出溫和的笑,蹲下來揉著她的頭發。
“歸兒怎麼來了這?今晚的藥喝了嗎?”
粉衣女孩使勁點點頭:“歸兒是好孩子,聽師父的話,藥都喝了,可是每天都喝藥,好苦啊。”
“師父,歸兒在藏經閣看書,這裏看不懂。”粉衣女孩掀開手中一直拿的泛黃的書頁,掀到某一頁,指著問,“就是這裏。”
白衣男子沒有看,而是直接將書拿到手中,低眸一掃,心中一動,歸兒拿的居然是這本……
“歸兒有什麼不懂的?”他問。
粉衣女孩肉嘟嘟的手指放在臉上,做思考狀,歪著頭道:“上麵說魔族大帝生性凶殘,嗜血成性,所到之處白骨堆山,如人間煉獄……師父,這是真的嗎?世間有這麼壞的人嗎?”
晚風輕拂,白衣男子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替粉衣女孩理順額前的青絲。
他指了指手上的書,不答反問:“歸兒相信上麵說的嗎?”
粉衣女孩圓溜溜的眼睛轉著,想了想,搖頭:“歸兒不知道。”
白衣男子輕笑,站起身背對女孩,目光悠遠看向遠方無邊的黑暗,徐徐出聲:“魔族大帝的確嗜血成性,所到之處白骨堆山、如人間煉獄。隻是……他這樣一生驕縱狂妄之人,怕也從未想過,終有一日會因一女子放棄魔族,丟棄所有,身家性命,魔界妖域,毀於一旦……”
“師父,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粉衣女孩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師父,上麵還說魔族大帝一生隻流過一次眼淚,妖怪不是不能流眼淚的嗎?”
一生隻流過一次眼淚……
白衣男子聞言,心中歎道:“是啊,魔族大帝也曾落淚,他一生也隻流過這一滴眼淚。”
他轉過身,不再看著虛無縹緲的遠方,這裏他已經看了兩百年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前塵舊夢接踵而來,往事如煙浩浩蕩蕩,白雲過隙,留不住歲月如沙而去,這雲麓仙居屹立不倒,高貴神秘,卻如此寂寞蒼涼。
他握著粉衣女孩的手,有些涼,解下自己的外衫鋪在地上讓她坐下。
“歸兒,你想知道魔族大帝為何會落淚嗎?他這一生隻落過一次的眼淚究竟是為了誰?”
粉衣女孩聞言,高興的拍了拍小手:“歸兒最喜歡聽故事了,師父快講給歸兒聽吧。”
“歸兒可得有點耐心哦,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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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鍾聲將清薄的雲撥開,露出幾縷五彩陽光,煙波浩渺的水麵上佇立著一座山峰,似平水而起挺拔陡峭,鬱鬱蔥蔥的樹木籠罩著整座山峰,一望而不見盡頭直入雲霄,山頂上矗立著雲麓仙居,正是當今世人爭相競逐想要進入的修仙界第一大門派。
掌門人清虛真人坐下有四大嫡傳弟子,唯一的女弟子笙歌卻是個隻會摸魚爬樹,調皮搗蛋的鬼靈精,但她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偏偏對法術一脈根骨奇差,清虛真人對此弟子也隻能長歎一聲任其自由發展。
但世事無絕對,清虛真人也未曾想過,有一日雲麓仙居的安危居然全係於女娃娃笙歌身上,細想到她的真實身份,又不禁感慨,或許四海八荒也隻有笙歌一人能與那位相生相克。
當然了,這都是後話。
每日卯時是雲麓仙居弟子的早課時間,尤其最近方招收了一批新弟子,早課紀律查的格外嚴,但近日掌管律例的清乙師叔去了昆侖派講學,順手還帶走了大弟子,便把查早課這樣的事情交給了百裏漠塵。
百裏漠塵作為二師兄在劍術上悟性頗高,卻偏偏喜歡和笙歌一同捉魚爬樹,不過在人前百裏還是個朗朗俊生的樣子。
他例行站在書房中巡視早課情況,看著最後一排角落上那個空蕩蕩的蒲團,不留痕跡地皺下眉頭,繼而板起一張麵孔繼續巡視。
這丫頭,又跑到哪裏去了?
晨鍾聲在辰時準時響起,眾弟子三五成群走出書房,說說笑笑討論的事情總是離不開對雲麓仙居的各種尊崇,就在此時,在雲麓仙居巍峨壯麗的山門前,百裏漠塵抓到了偷偷摸摸剛從山下回來的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