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裏,一向歡悅活潑的鈴鐺辭職了。
辭職回家結婚,生孩子。去完成人生中比工作賺錢更重要的事。準確地說,是完成一個女人的使命。
鈴鐺一向高調,十一長假結束,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將她的好消息迅速傳播開來。看見眉宇間洋溢著一股喜滋滋的美氣,喜不自勝,就等著有人一問了。瘦子就猜一定有好事。
瘦子開始逗她,說:“鈴姐,滿臉喜氣啊,是不是訂婚了呀?”
鈴鐺立時喜上眉梢,又裝出一副疲憊的嬌態說:“是呀,累死,這個假期。從他家到我家,又回來。登了個了記,累死了。”
瘦子樂了:“哈哈,我還真猜對了啊。真是神速啊,上個周你還說沒有男朋友的,這都登記了。要閃婚啊,鈴姐。”
“是啊,再不閃就老了。”
“鈴姐年年十八,怎麼會老呢。對了,鈴姐,你今年三十了吧?”瘦子一臉壞笑,偏裝出一種不經意的口氣。
“討厭!你個死不要臉的,偏說出來。不說出來不知道我認識你啊。”鈴鐺帶笑著,便要打過來。瘦子迅速躲開了,大家都笑起來。
不知道哪位女同事問了句:“你老公是做什麼的,很有錢吧?”
鈴鐺半自豪半不屑地說:“有啥錢啊,隻有一輛十萬塊錢的車。”
大家笑起來:“那還不叫有錢啊?”
鈴鐺越發興奮了:“他媽說,以後家裏三個人上班,攢錢很快就能買房了。”
水心接了句:“他們要等你賺錢買房?”
鈴鐺瞬間啞了。
水心覺得自己說得不合適,就不再吭聲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鈴鐺被她****得,也不管什麼標準了。或者,她本就是沒有條條框框的約束。
有人插了一句:“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鈴鐺思考了片刻說:“上班啊,也在欄山區上班啊。”
水心聽了,心裏打了個結。沉默著,安靜做自己的工作。
鈴鐺興奮的心情依然沒有因為已經上班了而停滯,拿出結婚證,說:“給你們瞧瞧我的結婚證。”
瘦子和另一女同事好奇地湊上去看。那個女同事索性拿起結婚證,跑到沉默的水心麵前:“看看,鈴鐺的老公。”
水心抬眼望去,結婚證上是鈴鐺那張故作萌態的國字臉和一個眼睛癟癟的細長臉的小男生的合影。
同事瘦子嬉笑著說:“天哪,鈴姐,你老牛吃嫩草啊。還是九零後啊。你怎麼忽悠人家的?”
鈴鐺麵不改色地說:“我哪裏忽悠他,是我媽忽悠的。”
鈴鐺今年三十歲整,畢業五年了,工作不好不壞,無奈,相親不計其數,最終從婚戀網上勾搭上了這個比他小六歲的小男生。六歲呢,畢竟鈴鐺不是大S,也不是馬伊琍。雖然不是,但是鈴鐺的長相還可以,愛打扮,皮膚白皙,隻是有個無法彌補的缺點,就是個子太矮。因為這個缺點,鈴鐺從不言自己的身高,而且無論春夏秋冬,都踩著各種高高的坡跟鞋,甚至下班回來換上的拖鞋也是高高的坡跟,就這麼堅持著,硬是把矮個子撐出一種氣派來。很難得。每天化精致的妝容。全公司隻有一人化妝,就是鈴鐺。夏天化,冬天化,春天化,秋天化,白天化,黑夜化,一絲不苟,從不間斷。夜裏化是去幽會,不是約會。因為幽會比更隱秘些,約會比幽會光明磊落。
這是鈴鐺的生活方式。
和鈴鐺合租多年的水心最清楚。這些年,鈴鐺沒有固定男朋友,相親無數,中間也有和對方訂了婚了,又退了。相親對象多是鈴鐺的病急亂投醫的老媽托人介紹的鄉下小夥。鈴鐺好賴也是本科生。自己的老娘饑不擇食,托人介紹各種人物。鈴鐺自然看不上。
但是鈴鐺自己的生活還照舊。每個周末,早早吃了飯,就開始洗刷,化妝。然後換上漂亮的衣裙。接到電話便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其他人還沒醒的時候,會有咚咚咚的敲門聲,那是一夜銷魂後的鈴鐺回來了。
鈴鐺最初獵獲的是個帥氣的理發師,準確地說,不是理發師,還是理發學徒。那時單位還在另一個區,鈴鐺和水心、靜靜幾個人同住在公司租下的單元房。鈴鐺剛從失戀的悲痛中走出來,或者正試圖用這種方式排解失戀的痛苦吧,經常去一個理發店修劉海,修著修著,就開始約會了,夜不歸宿了。
靜靜和水心說:“這是在玩呢,玩理發師。”
正常思維應該是,理發師初中都沒畢業呢,一無所有。鈴鐺會要他?是寂寞無聊瘋了。
而之前,鈴鐺是不寂寞的。
那年鈴鐺剛進公司的時候,已經訂婚了。鈴鐺處處顯示自己的優越感,每逢水心和靜靜買了新衣服,在那試來試去,鈴鐺就不屑一顧地說:“我的衣服沒有低於五百塊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