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潮濕陰暗的牢房,隻有一丈見方。一扇早已鏽跡斑斑的鐵門沉沉地鎖著。陽光從頭頂巴掌大的天窗射進來,昏黃的光線下,一位女子端坐在床尾。
\t這位女子約莫三十六七歲,即便早已過了妙齡年華,仍不失為一個美人兒,她梳著精致的發髻,一絲不亂,衣著華貴,氣度非凡,端莊雅致。
\t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獄卒將一碗飯通過鐵欄放了進來,悶聲悶氣:“吃飯了。”
\t女子端坐不動,朱唇輕啟,“昨日拜托之事,辦得如何?”雖然深處牢獄之中,卻絲毫沒有低人一等的卑微,反而透著威嚴。
\t獄卒看了看左右,這才低聲道:“已經將那鐲子托人給了吳公公,至於到沒到皇上的手裏,我可不敢保證。”
\t聽到這裏,女子微微點頭,“吳公公可說了什麼?”
\t獄卒道:“吳公公隻捎來四個字:自求多福!”
\t女子的眼眸倏地動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自言自語:“自求多福?難道……”
\t隨即,語氣堅定:“不,皇上不會如此無情!”
\t獄卒搖了搖頭,不無譏諷,“皇後與人私通,難道還想要走出這牢房嗎?”
\t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女子一聲苦笑,低頭看身上的鸞鳳織錦宮袍,那是皇後才能穿的衣服,金絲銀線滾邊,,前襟綴著七七四十九粒飽滿的南珠,即使宮袍已經沾染汙垢,在微弱光線下仍然熠熠生輝。
\t如那獄卒稱呼,她便是西楚國最尊貴的女子,皇後蕭以湄。
\t她微微歎息一聲,原本藏在寬大的袍袖底下的雙手探出來,每隻手戴著三個象牙鏤花護甲,可是,入獄時,在那些粗魯的獄卒推搡中折斷了一隻。
\t將手掌抬起,手腕處有深深的印痕,外側龍紋,內側鳳紋。那裏曾經有一對龍鳳玉鐲,是當今皇上墨璟弈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二十多年來一直戴著,從未離身。以致於昨天將這對龍鳳玉鐲取下時,頗費了一番力氣,兩個腕子被弄得紅腫不堪。
\t皇上曾經說她肌膚勝雪,戴那晶瑩剔透的黃金玉最好看,最喜歡在燈下托著她的皓腕,欣賞龍鳳玉鐲的流光溢彩。
\t蕭以湄做了二十年的皇後,她與皇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經獨寵了很多年,帝後恩愛,成為一時的佳話。
\t隻是紅顏易老,君王多情,後宮佳麗三千,需雨露均沾。年輕貌美的嬪妃層出不窮,皇上的寵愛漸漸轉淡,來椒房殿的日子少了。
\t蕭以湄寂寞了,就學著他的樣子,把手腕伸到燈光底下,慢慢地轉那對玉鐲。腦海裏,滿滿都是關於墨璟弈的回憶,足夠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t即便是如此,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皇上會聽信旁人的一麵之詞,狠心將她下獄。
\t二十多年前,他迎娶她的情景曆曆在目,山盟海誓猶在耳邊,哪知命運就像煙花,絢爛夜空惹人慕,回首相看已成灰。
\t墨兆衡!
\t蕭以湄的心頭忽然浮現出這個名字,銀牙暗咬,若非這位豫王爺誣陷她與樂師私通,惹得龍顏震怒,她怎會身陷牢獄之中,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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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那隻是個莫須有的罪名,蕭以湄相信墨璟弈不過是一時氣糊塗了,他是那般聰明之人,很快會想明白。所以昨天,她取下龍鳳玉鐲,托獄卒轉給皇上。希望他見了玉鐲,想起從前的恩情,應該能明白她是冤枉的吧。
\t從她托付玉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個時辰,皇宮方麵沒有任何動靜,唯有吳公公的一句——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