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牢房中,張林靜靜躺著,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偶爾會浮現出痛苦之色,仿佛忍耐著某種折磨。
這時,腳步聲傳來,牢房門被人從外麵打了開。
一位中年探頭進來,叫到:“250號,出來。”
見是熟識的獄警,張林露出一絲笑容,道:“老王,能不能直接叫我名字,這代號真不好聽。”
被稱做老王的獄警也笑了,回道:“那是你小子倒黴,進監獄也能排到這麼個號,抓緊時間,別磨磨蹭蹭的。”
“好。”張林應了一聲,但手鐐和腳鐐十分沉重,他費了好大勁才站起身來,問道:“老王,你這是要帶我去放風啊?”
“放風?想得美,我帶你去吃最後一頓飯。”老王瞪了張林一眼,嘴上起開玩笑,心中卻有些黯然。如果這個斯文清秀的年輕人不是死刑犯,他們也許會成為不錯的朋友。
張林當然知道老王是開玩笑的,在這裏待了大半年,他還從未見講過哪個囚犯被單獨提出去槍斃,就算自己犯下的是驚天大案,也不可能如此。
沒有多問,老老實實走出牢房,他艱難的挪動著腳步,把後背暴露給老王,這是囚犯出去時的規矩。
沉重的鐐銬擊打在地板上,發出陣陣刺耳響聲,讓陰森的監獄更添幾分壓抑。
一路向前,通過了幾個門崗,老王敏銳的察覺出張林有些顫抖,便問道:“還在頭疼?”
“嗯,十幾年的老毛病,早就沒治了。不過也疼不上多久了,我的日子應該快到了吧。”張林的聲音古井無波,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情。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應該還會有一陣子。”老王見過太多的死刑犯,早以為自己已經洞悉了世態,但看著張林有些瘦弱的背影,還是替他不值,低聲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年紀輕輕,前途光明,為啥非要這麼幹,就因為頭疼治不好?”
張林搖了搖頭,依舊十分平靜的說:“是,也不是,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命。”
“命個屁,我就不信那玩意。”老王歎了口氣,繼續道:“唉,老哥我也就能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了。”
“下輩子嗎,如果有的話,但願如此。”張林仰起頭,似在對老王說,又似在對老天爺說。
不一會,兩人來到一間鐵門前,四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守在門口。
老王將房門推開,對張林道:“進去吧,今天有人要見你。”
“好。”張林有些納悶,自己可沒什麼親人了,那麼到底是誰要見自己。
他剛要邁步進去,卻又發現老王沒有跟上的意思,不由詫異道:“你不進來?”
“這次我可沒有權利進去。”老王嚴肅的說。
無論囚犯見任何人,都必須要有獄警在旁監視,今天可真是奇怪了。
張林帶著疑惑,走入房間,鐵門被人從外麵關閉。等看清坐在桌子旁的老人時,他頓時驚訝道:“劉教授,怎麼是您?”
這老人正是他當年上大學時,一門選修課程的主講。
因為對那門選修課十分感興趣,所以張林和劉教授接觸的比較多,也算相當熟悉。隻不過畢業之後,就再沒有什麼聯係了。
劉教授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張林坐下,開口笑道:“嗬嗬,小張,咱們有幾年沒見了吧。”
張林想和劉教授握個手,但又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坐下來,說道:“三年了。”
老人有些唏噓,“真沒想到再見麵會是在這裏。”
“是啊。”張林很沒有營養的接了一句,心中猜測起對方的來意。
犯下事情後,幾乎所有人都和自己劃清了界限,張林不覺得老人今天的出現,是為了見自己最後一麵這麼簡單。
看著張林沒什麼變化的樣貌,劉教授卻從他眼睛裏發現了一些不同,那是深沉到極處的平靜,仿佛世上的一切,對於這個年輕人都不重要了。